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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游·第三日·叁

 北堂陌人 2021-10-02

文字丨陆然

图丨北堂文学舍

人间游·第三日·叁


众生之相,皆映于狐眼。



同学们,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高考对于你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相信没有多少人能够准确地回答出来。即使回答了,也不能够保证将你们的所思所想完全地体现出来。你们觉得高考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吗?它能够改变你的一生吗?它能够决定你往后数十年的人生轨迹吗?

是的,对大部分人来说,高考只有一次。但这一次并不比其他的第一次有什么特别——至少对我来说。大家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什么突出的尖子生,在学校的这三年来也没有什么过人的事迹,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我没有什么朋友,关系比较好的只有寥寥几个,我认不出我们年级大部分的同学——相信你们也是这样。我高二的那一年,重新分班,我被我现在最好的朋友打了一顿。我在班里的成绩属于中等水平,不出意外的话,我很有可能上一个中等水平的大学,然后毕业,找工作。我相信我的经历和大多数人都是类似的。现在距高考只有一周,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那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我早就发现了,生活比高考要艰难得多。

老师拒绝让我提到那个名字,那我只好用L君来称呼他了。L君的成绩,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可他做了什么,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我曾经不理解他为什么那样做,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理解。平日里与其接触较多的同学或许会发现,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喜欢独来独往,但待人并不恶毒。他始终摆出一副温和的样子,似乎没有人和他的关系闹得很僵。而最终的结果让我们看到,他在学校表现出的样子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而他真实的、暴虐残忍的那一面,只在图穷匕见的时候展现出来。没有人能够真正走入他的内心,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以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我们呢?我想,或许我们管不着其他人到底怎么想的,但至少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我想请大家好好思考一下,我们到底为什么要高考?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老师?我想,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捋清楚,能够给予你们一些动力,那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现在思考还来得及……

L君被判刑后,校园里的任何充满感染力的、奋进的情绪似乎都转而变得消沉,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没有人愿意面对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和教室里密密麻麻的人头。我们生怕在桌上堆成小山的作业将我们压垮,而老师们生怕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会突然蹦出一道血光来,某个低着或昂着的头落地,然后再也起不来。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五月下旬。学校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应该要好好提振一下士气。

于是开始全校大抽签。每天的早读抽出15分钟,邀请一位同学准备自己的发言稿。“学生是最了解学生的。”校长这么解释,“只有学生亲手写下的演讲稿,才能够真正激励学生们面对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当然,他说的不准确,应该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之一”。总而言之,学校试图以此来激励我们,让我们摆脱L君的阴影,拿出正常的水平应对高考。恰巧离高考还剩一周的时候抽到了我。老师让我尽量别提L君,我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一个学生连直面过去的困难都不会,那还有什么能力去应对高考?老师说,那你依然要照顾一些心理比较脆弱的学生感受。我问老师,我们学校有和L君关系特别亲密的人么?没有,老师说,但是…… 既然没有的话,L君的事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我只是借他的事迹警醒学生们。我打断了老师的话。好吧,老师说,但是发言稿还是得让我看看。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但这是学校的规定。我没有反对他,将上面的那篇稿子写好了(当然,我所展现的并不是稿子的全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交给老师过目。老师看了之后,惊讶之余对我大加赞赏,说以前从来没感觉你这么有能力——当然,要是你的成绩能够再往上提一些的话,那肯定是更好的。老师这些略带讽刺的话语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反驳他,我只是提了一个要求——这个发言稿必须保留我写的每一个字。

说来也侥幸,不知道是不是我演讲的功效,校园里的气氛似乎确是轻松了一些。老师也对我的演讲比较满意,据说他在私下悄悄地夸赞我——即使我只是写了一篇演讲稿并将它念出来了而已。我想,老师总是喜欢因学生的小进步而夸赞他们,当然对于他们犯的错误也决不能轻易姑息。在高考最后的一周,大家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个高考生在最后一周该做的事。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除了一个女生因为痛经差点在厕所昏倒(最后她被同学发现了)之外,一切都风平浪静。我想,这大概算是高中生涯较好的结束之一了。

你不会觉得遗憾吗?埃里克问我。

什么?

关于…呃,陈小姐?

哦,那个啊。我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陈小姐曾经和L君交往过一段时间,对吧?

是的,虽然我在故事的后半段没提到她,但的确是这样。她在L君被捕后哭了很久。

你为什么不讲呢?埃里克问,她是你的同桌,即使你认为这件事和你无关,可从物理学或是生理学(我想这里他把这两个东西搞混了)的角度上来看,你是距离她最近的人之一。我想,这代表了陈小姐的故事在你的叙述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可是你却几乎,不,是完全没有提到她。

可能只是我不想提到她而已。我说。那不重要。

这是你的故事,埃里克叹了口气,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

我摇摇头。不,那是因为的确没什么好讲的,因为陈小姐并不像苏林航和L君那样特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就像我,那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一样。要不是结交了一个像苏林航这样的朋友,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素材可以用来加工故事。而关于陈小姐,她大约只是这些素材中一块色泽并不光亮的玻璃吧——当然,我没有贬低她的意思。恰恰是因为她太正常了,我才不需要往她身上倾注太多的精力。你知道的,故事需要不正常的东西。

我懂了。埃里克说。有点奇妙。

什么?我问他。

听了你的故事,我感觉我马上就会变成迪亚波罗了。埃里克捋了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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