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任是朴素也动人

昨天，一个远在秦皇岛的朋友，看了推送的文章，开玩笑留言说，你好好整理下写作的感悟，正好我闺女用得着。这玩笑其实引发了我的思考。如今的各种辅导班铺天盖地，作文培训班比比皆是，更是有速成班诱惑着学生和家长。这些确实有效吧，只是我脑筋有点顽固——我还是觉得真正的好作文不是速成的，也不是用华丽的辞藻堆积出来的，朴素的情感是好文章的灵魂——就像朱自清眼里那个矮胖的背影，郁达夫笔下故都的秋味，巴金《忏悔录》里可爱的小狗包弟……

差不多二十年前，我也是精明强干的初中班主任。有一年带初三，到了中考报名的时候，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却迟迟不交报名费，问他，却笑笑不答，再问，只说不想上了；再问，只说没什么。报名截止的那天，孩子没来上学。我却读到了一篇永远忘不掉的作文，是他的同桌写的。当时我抄了最后一段在我的笔记本上，我永远忘不了那段话：中考报名开始了，我问同桌报中专还是报高中，他说，都不报了。我问他问什么，他说，不想报了；再问他，他已经把头扭向别处了。我听说他哥哥上高中，他要再上，家里就供不起了。我没有再问他。第二天来学校，我同桌的位子空了。

当我读到这段话，眼泪止不住涌出来。多少年后，翻起我的笔记本，看到它，依然潸然泪下。几乎二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退学的孩子的名字——李敬波，如果在今天，他一定不会有遗憾的——多少助学的好政策，会帮他改写自己的人生啊！他同桌的那篇作文，成了初中六年里我唯一记住的作文——一篇没有技巧的朴素的小文章，因了少年时代的纯真的伤感深深打动了我……

印象深刻的，还有高中阅卷时，在考场看到的一篇文章，说起来，又是若干年前的事了。可是，我依然忘不掉。我翻看到这篇文章时，一下子断定这是一个老师眼里的差生，因为整张语文卷，他只写了一篇作文，其他全是空白。我好奇地想看看孩子会写什么。我早已忘记了当时作文的要求，但是文章中的几句话读过后就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坐在六楼的楼顶，脚下几个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子，望着不远处的灯火辉煌，眼睛忽然湿了，想想初中时，我们几个谁不是尖子生呢？

读着这不知姓名的作文，我的眼睛当时就湿了。试想一下，几个半大孩子偷偷爬到楼顶，喝酒，也许以为是很酷的事，可是酒后没有快乐，却想到了回不去的从前的辉煌。无力改变现实，内心却充满挣扎。第二天，也许还要继续装出成绩不好我所谓的神情……可是，那湿了的眼睛，该有多少愧疚和矛盾？这种真实的朴素的表达，震撼着我，考场作文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这是唯一的一次。

有时候，我真的想去小学和初中教语文。在我眼里，语文等同于生活，作文就是心灵的表达。带着孩子去感悟生活，去体会各种朴素的情感，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

巴金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当繁华落尽，能长久打动人心的，也许就是朴素的真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