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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幼痂  在丽丽临走的前一天，我还是跟她见了一面。网友的第一次见面，我不免紧张，总觉得我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毕竟我的社交从来都是不及格。 丽丽算的上我为数不多的公众号粉丝之一吧。她加我微信的第一句话，说“我是带着故事来找你的。”那是去年六月，因为考试我的公众号停更了快两个月的时候，我被她突兀的方式搞得不知所措，却也在同样好奇着，她口中的“故事”。 丽丽先到的，在咖啡厅门口等我，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什么，找了个话题问她为什么不先进去等我，她自然的勾住我的胳膊声音温柔，她说，她不喜欢在热闹的场所里，是一个人。 爱好相同的人熟络起来会更快一些，难能可贵，她同我一样，爱喝冰美式。坐在我对面的姑娘温柔又忧伤。或许是因为要离开，难免带着不舍。 我们在这一年成为网友的时间里，聊天的次数并不多，她甚至鲜少有朋友圈动态，但偶尔会给我点赞，偶尔会跟我说“今天是快乐的”或者“今天不够快乐”这样的话，我呢，却不常回复。 每在一段关系里，我找不到切入口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逃避。但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出现在我的网络世界里，却不甘只在我的网络世界里。 丽丽说，“离开之前想跟你做朋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离开了。” 我笑着点点头，她又接着说“我知道的，你一定会离开的。” 我有点儿不自在，仿佛被别人看穿了心思。 丽丽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她带的那个故事，是关于她的家庭的。  “我的妈妈很爱我爸爸的，可是，我爸爸会打我妈妈，也会常常打我，我有一次跟我妈妈说我们离开吧，希望她能跟爸爸离婚，我妈妈只告诉我，他是爱我的，因为他是我爸爸。” “我爸爸不怎么喝酒，但总会做些酒后发怒的事情，他觉得日子不如意，我甚至常常不能理解，我们三个人的小家，到底与他心里抱负差了多久。比起跟我爸爸讲道理，我从小到大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如何才能摸准我爸爸的脾气，让他不揍我。” “我妈妈跟我爸爸是高中同学，他们很早就相爱，我妈妈说那是相爱，但我觉得我爸爸不爱她，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动手呢？我妈妈的爱太畸形了，她忍气吞声的样子像极了封建社会要三从四德的裹脚女人，我从懂事以后就没有跟爸爸聊过天了，我甚至不怎么喊他爸爸，所有的生活费都是我妈妈转给我的，我用这样的方式跟她抗争，因为我觉得，因为爱我妈妈，这是我必须做的，我必须做出选择。” “我爸爸厂子里出事的那天，我十九岁，是我跟爸爸鲜少交流的第四年。爸爸因为失去了一条胳膊，右胳膊。我妈妈哭着在电话里大喊问我怎么办，我甚至有点儿高兴，他终于不能再动手打我们了。” “自那件事情后，我爸爸不能再回到工厂，很多之前确定好的事情都得自己退掉，每跟别人讲一次电话，我爸爸就得说一遍自己的理由，他说，我失去胳膊，右手，没了，活干不了了。然后他会在离窗户近的电话旁留一个背影给我们，这个时候，他反倒变得安静，反倒变得不再抱怨生活。” “妈妈为了让他高兴，总会在饭做好的时候让我来喊'爸，吃饭啦。’我很不情愿，但我妈妈常常会哭，我就跟自己说，这都是为了妈妈。我试图跟我妈妈讲过很多次， 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属品。我妈妈不反驳我却也不赞同我。她只是依旧选择站我我爸爸身边，她说，她爱他。” “我妈妈骗了我，他们是高中同学没错，但是从来没有相爱。我爸爸是个戴眼镜的高个子，中学的时候更是全班前几名的好学生，而我妈妈普普通通，同学三年，他们连交流都很少。后来我爸爸娶我妈妈，是因为怀了我。而我爸爸和我妈妈上床，也是我妈妈主动追求的。” “因为搞大了女学生肚子，我爸爸被学校勒令退学了。而那个时候，他本打算继续坚持自己的物理研究，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奶奶不能接受我爸爸的遭遇，还曾去过学校理论。后来他们母子关系也不好，导致我从小到大与奶奶的关系也不好。” “我爸爸还是跟我妈妈结婚了，没有婚礼。双方的家长都没有出席。我妈妈只告诉我外婆曾经塞了六千六百块给她。我爸爸就是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不能处理好情感关系。” “我见过一次，我爸爸在我妈妈的怀里哭，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觉得对不起我妈妈，还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一年前我看完她所有敲打的文字后，湿着眼眶给她回复，“我想，你的爸爸是爱你的。” 后来觉得有点儿不够，就继续补充，“他可能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爱你。” 我算得上一个女权主义者，我是不能接受男人动手打女人的，再爱也不行。可是在那个燥热的夜晚，我的观点被淹没在情感后面，我想到的只能是一个可怜的父亲，一个悲伤的女人，还有一个渴望爱的孩子。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她说，她羡慕我，做着自己的喜欢的事，即便大刺刺的说出抽烟喝酒的陋习，也不害怕，别人不喜欢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是这样看我的。 我问她，“你父亲的身体，还好吗？” 她点点头。 我知道该住口的，却还是忍不住继续，“你妈妈呢？” “她呀，老样子，照顾我爸爸。不过，他们现在算是相爱了吧。我爸觉得我妈毁了他的人生，但我妈，用十几岁起就炙热的爱在偿还了。” “那你呢？” “我原谅他了，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爸爸。”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丽丽期待的爱，现在也没有到来，但是她终究还是跟自己心里的那份爱意和解了，她说，原谅他了。 我不是丽丽想的那个样子，我悲观，丧气，我不够上进，我得过且过。她从来都不必羡慕我，她所以为的我在做自己，不过是我真实的生活形态，而放在故事里，给这本就暗淡无光的生活，添了一丝生气。 我带着与生俱来的苦难，常常悲观厌世。我甚至都在很多时候不能原谅那些情感的残缺。我也会跟她一样，在深夜痛哭，有时候面对幸福会觉得刺眼，我也会跟朋友抱怨，这让我痛恨的不公。我也一样渴望爱，渴望我的喊声也能有回应，渴望做到真的理想状态里的“做自己”。 但我想丽丽，她一定会遇到一个人，带着爱，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完 你好，谢谢你。 ——幼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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