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96）萧道成的冒险1、张敬儿是萧道成的一张王牌 三年（乙卯、475） 春，正月，辛巳，皇帝祀南郊、明堂。 萧道成认为襄阳重镇，张敬儿人位全都太轻，不想使他居镇；而张敬儿求之不已，对萧道成说：“沈攸之在荆州，公知其想要有所作为；不出张敬儿，以表里制约他，恐非公之利。” 萧道成笑而无言。三月，己巳，任命骁骑将军张敬儿为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沈攸之听闻张敬儿上州，担心其突然袭击，暗中作防备。张敬儿既至州，奉事沈攸之，亲敬过常人，动辄咨询禀报，信馈不绝。沈攸之认为他是诚心，酬报款厚。多次写书信想要借游猎相会于境上，张敬儿回报认为“心期有在，影迹不宜过敦（留人口实）。” 沈攸之越是相信他。张敬儿得其事迹，皆密报给萧道成。萧道成与沈攸之写书信，问：“张雍州迁代之日，将要推荐谁﹖” 沈攸之当即以书示张敬儿，想要以离间他们。 2、魏国的文明向前一大步 夏，五月，丙午，魏主派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宋报聘。 丁未，魏主至武州山；辛酉，至车轮山。 六月，庚午，魏国开始禁止杀牛马。 （这是文明的进步，牛是农民耕地所依靠的资源；马是军队的重要资源；禁杀，就向更进步的农业文明靠近了。魏国兴于北荒，畜牧蕃庶，杀动物为主食；如今开始禁杀。〕 3、优秀的人无路可走 袁粲、褚渊皆坚决辞让新官。 秋，七月，庚戌，重新任命袁粲为尚书令，八月，庚子，加护军将军褚渊中书监。 冬，十二月，丙寅，魏国徙建昌王拓跋长乐为安乐王。 己丑，魏国城阳王拓跋长寿卒。 南徐州刺史建王刘景素，孝友清令，服用俭素，又好文学，礼接士大夫，因此有美誉；太宗特爱他，异其礼秩。这时太祖诸子全都死光，诸孙唯刘景素为长，皇帝凶狂失德，朝野皆属意于刘景素。皇帝外家陈氏深为厌恶；杨运长、阮佃夫等人想要专权势，不利立长君，也想要除掉建王。其腹心将佐多劝刘景素举兵，镇军参军济阳人江淹唯独劝谏他，刘景素不高兴。 这一年，防合将军王季符得罪于刘景素，单骑逃亡奔建康，告刘景素谋反。杨运长等人当即想要发兵讨伐，袁粲、萧道成认为不可；刘景素亦遣世子刘延龄到宫中自陈。于是迁徙刘季符于梁州，夺刘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元徽四年（丙辰、476） 春，正月，己亥，皇帝耕籍田，大赦。 二月，魏国司空东郡王陆定国坐恃恩不法，免官爵为兵。 4、冯太后杀魏国太上皇 魏冯太后内行不正，因为李奕之死怨显祖，秘密搞鸩毒，夏，六月，辛未，显祖殂。年二十三。 壬申，大赦，改元承明。葬显祖于云中金陵，謚称献文皇帝。 魏国大司马、大将军代人万安国坐矫诏杀神部（八部之一）长奚买奴，赐死。 戊寅，魏国任命征西大将军、安乐王拓跋长乐为太尉，尚书左仆射、宜都王拓跋目辰为司徒，南部尚书李欣为司空。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重新临朝称制。任命冯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冯熙自认为是内戚，固辞内任；于是除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 显祖神主祔太庙，有司奏庙中执事之官，请依老规矩皆赐爵。秘书令广平人程骏上书说：“建侯裂地，帝王所重，或以亲贤，或因功伐，没有听说神主祔庙而百司受封的。皇家规矩，盖一时之恩，岂可为长世的法！” 冯太后善而听从，对群臣说：“凡议事，当依古典正言，岂得但修老规矩！”而赐程骏衣一袭，帛二百匹。 冯太后生性聪察，知书计，晓政事，被服俭素，膳羞减于老规矩十剩七八；而猜忍多权数。高祖生性至孝，能承颜顺志，事无大小，皆仰成于太后。冯太后往往专决，不再报告给魏国皇帝。所幸宦官高平人王琚、安定人张佑、杞嶷、冯翊人王遇、略阳人苻承祖、高阳人王质，皆依势用事；张佑官至尚书左仆射，爵新平王；王琚官至征南将军，爵高平王；杞嶷等人官亦至侍中、吏部尚书、刺史，爵为公、侯，赏赐巨万，赐铁券，承诺他们不死。 又，太卜令姑臧人王叡得幸于太后，超迁至侍中、吏部尚书，爵太原公。秘书令李冲，虽以才进，亦由私宠，赏赐皆不可胜纪。又外礼人望东阳王拓跋丕、游明根等人，皆极其优厚，每褒赏王叡等人，则以拓跋丕等人参与，以示不私。拓跋丕是烈帝的玄孙；李冲是李宝的儿子。 太后自以失行，畏人议己，群下语言小涉疑忌，则诛杀。然所宠幸左右，苟有小过，必加笞箠，或至百余；而无宿憾，马上重新待之如初，有人因此富贵。故左右虽被罚，终无离心。〔 （魏国一直防着母壮子幼，弄权，立子则杀母，然而冯太后还是掌大权。） 5、刘景素被逼起兵败亡 乙亥，加萧道成尚书左仆射，刘秉中书令。 杨运长、阮佃夫等人忌惮建平王刘景素越来越厉害，刘景素于与录事参军陈郡人殷没、中兵参军略阳人垣庆延、参军沈顒、左暄等谋划建立自全之计。遣人往来建康，邀结才力之士，冠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将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全都暗中与刘景素通谋；武人不得志的，无不归附于他。 这时皇帝好独自出游走郊野，曹欣之谋划占据石头城，伺皇帝外出作乱。韩道清、郭兰之想要劝说萧道成借皇帝夜出，抓了皇帝迎刘景素，萧道成不依从，每次图谋，刘景素每禁使缓。杨、阮微闻其事，遣伧人周天赐个半投靠刘景素，劝刘景素举兵。刘景素知他是间谍，斩周天赐首送台城。 秋，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自建康奔京口，说京师已溃乱，劝令速入。刘景素相信，戊子，据京口起兵，士民来投奔的以千数。杨、阮听闻垣祗祖叛走，即命戒严。己丑，遣骁骑将军任农夫、领军将军黄回、左军将军兰陵李安民将步军，右军将军张保将水军，以讨伐刘景素； 辛卯，又命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萧道成知黄回有异志，故使李安民、段佛荣与黄回一起出征。黄回私下戒其士卒：“道逢京口兵，勿得战。” 萧道成屯军玄武湖，冠军将军萧赜镇东府。 〔胡三省认为：萧道成知黄回不依附自己，既派他讨伐刘景素，又命他讨伐沈攸之，二难既平，然后杀了黄回，则足以知黄回于当时有干略，而萧道成的智力却一时没有人及。〕 始安王刘伯融，都乡侯刘伯猷，皆建安王刘休仁的儿子，杨、阮忌其年长，全都称诏赐死。 刘景素想要断竹里以拒台军。坦庆延，垣祗祖、沈顒皆说：“如今天时旱热，台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殷没等人固争，不能得。任农夫等既至，纵火烧市邑。坦庆延等人各相顾望，莫有斗志；刘景素本乏威略，恇扰不知所为。黄回迫于段佛荣，且见京口军弱，于是不发。 张保军泊在西渚，刘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自相要结，进击水军。甲午，张保败死，而诸将不相应赴，重新为台军所破。台军既薄城下，沈顒先率众逃走，垣祗祖跟着跑路，其余诸军相继奔退，独左暄与台军力战于万岁楼下；而所配兵力甚弱，不能敌而散。 乙未，攻拔京口。黄回军先入，自以有誓不杀诸王，于是把刘景素让给殿中将军张倪奴。张倪奴擒刘景素，斩杀，并其三子，同党垣祗祖等数十人皆伏诛。萧道成释黄回、高道庆不问，抚之如旧。当天，解严。丙申，大赦。 6、沈攸之被众人所疑 当初，巴东建平蛮反，沈攸之遣军讨伐。等刘景素造反，沈攸之急追峡中军以赴建康。巴东太守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疑沈攸之有异动，勒兵断峡，不让沈攸之的大军下江。刘攘兵儿子刘天赐为荆州西曹，沈攸之派遣刘天赐前往劝谕他。刘攘兵知刘景素真的造反，于是释甲谢愆，沈攸之待之如故。 刘道欣坚守建平，刘攘兵譬说不听，于是与伐蛮军攻斩。 甲辰，魏主追尊其母李贵人称为思皇后， 八月，丁卯，立皇弟刘翽为南阳王，刘嵩为新兴王，刘禧为始建王。 庚午，任命给事黄门侍郎阮佃夫为南豫州刺史，留镇京师。 九月，戊子，赐骁骑将军高道庆死。〔骁，坚尧翻。骑，奇寄翻。〕 7、刘氏再出暴君 冬，十月，辛酉，任命吏部尚书王僧虔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戊子，魏国任命太尉、安乐王拓跋长乐为定州刺史，司空李欣为徐州刺史。 昇明元年（丁巳，477）当年七月，顺帝即位，始改元昇明。 春，正月，乙酉朔，魏改元太和。 己西，略阳民王元寿聚众五千余家，自称冲天王； 二月，辛未，魏国秦、益二州刺史尉洛侯击破他。 三月，庚子，魏国任命东阳王拓跋丕为司徒。 夏，四月，丁卯，魏主至白登；壬申，至崞山。 当初，苍梧王在东宫，喜好缘漆帐竿，去地丈余；喜怒乖节，主帅不能禁。太宗屡敕陈太妃痛捶他。等皇帝即位，内畏太后，外惮诸大臣，未敢纵逸。自加元服，内外稍无以制约，数次外出游行，一开始出宫，犹整仪卫。既而缒车骑，率左右数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太妃每乘青犊车，随相检摄。既而轻骑远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再能追；仪卫亦惧祸不敢追寻，唯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而已。 当初，太宗曾把陈太妃赐嬖人李道儿，已复迎还，生皇帝，所以皇帝每次微行，自称“刘统”，常着小衫，营署巷陌，无不贯穿；或夜宿客舍，或昼卧道傍，排突厮养，都与之交往，有时遭慢辱，悦而接受。凡诸鄙事，裁衣、作帽，过目则能；未尝吹箎（类笛子），执管便能成韵。等京口既平，骄恣尤甚，无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者并执鋋矛，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遇到无有幸免的。民间扰惧，商贩皆息，门户昼闭，行人殆绝。鍼、椎、凿、锯，不离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殿省忧惶，食息不保。阮佃夫与直合将军申伯宗等人，谋借皇帝出江乘射雉，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遣人执帝废掉他，立安成王刘准。 顺皇帝名讳刘准，字仲谟，明帝第三子，小字知观；实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萧氏所以谥他称为“顺”，以其顺天命人心而禅代。 事觉，甲戌，皇帝收兵阮佃夫等人杀掉。 太后数次训戒皇帝，皇帝不悦。正好端午，太后赐皇帝毛扇。皇帝嫌其不华丽，令太医煮药，打算鸩杀太后。左右制止他说：“若行此事，官便应成孝子，岂复得出入狡狯！” 皇帝说：“你的话大有理！”才停止。 六月，甲戌，有人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与阮佃夫同谋的，皇帝登率卫士，亲自掩杀三家，全都诛杀，刳解脔割，婴孩不免。沈勃这时居丧在庐，左右未至，皇帝挥刀独自向前。沈勃知道不能免，手搏皇帝耳朵，唾骂他说：“你罪远过于桀、纣，屠戮无日！”遂死。当日，大赦。 8、画腹射脐 皇帝曾直入领军府。这时盛热，萧道成昼卧裸袒。皇帝立萧道成于室内画腹为标的，亲自引弓，将射他。 萧道成敛版说：“老臣无罪。” 左右王天恩说：“领军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后无法再射；不如以霊箭射他。” 皇帝于是改以霊箭射，正中其肚脐。投弓大笑说：“此手何如！” 皇帝忌萧道成威名，曾亲自磨鋋，说：“明日杀萧道成。” 陈太妃骂他说：“萧道成有功于国，若害之，谁复为你尽力！”皇帝才停止。 萧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划废立。袁粲说：“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 褚渊默然。领军功曹丹阳人纪僧真进言于萧道成说：“如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岂得坐受夷灭！存亡之机，仰希熟虑。”萧道成觉得对。 有人劝萧道成逃奔广陵起兵。萧道成世子萧赜，这时为晋熙王长史，行郢州事，想要使萧赜领郢州兵东下会京口。萧道成密遣所亲刘僧副告其从兄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说：“人多见劝北固广陵，恐未为长算。如今秋风行起，卿若能与垣东海微共动虏，则我诸计可立。” 亦告东海太守垣荣祖。刘善明说：“宋氏将亡，愚智共知。北虏若动，反为公患。公神武高世，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猖蹶。” 垣荣祖亦说：“日领军府距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闭门不受，公想要怎么办！公如今动足下牀，恐怕即有叩台门的人。 纪僧真说：“主上虽无道，国家累世之基犹为安固。公家有百口，北度必不得俱全。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公为逆，何必避之！此非万全策。萧道成族弟镇军长史萧顺之〔萧顺之是萧衍之父。〕及次子骠骑从事中郎萧嶷，皆认为：“皇帝好单行道路，于此立计，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鲜有克捷，徒然先入受祸。”萧道成才停止。 东中郎司马。行会稽郡事李安民想要奉江夏王刘跻起兵于东方，萧道成制止他。 越骑校尉王敬则暗中自结于萧道成，夜着青衣，扶匐道路，为萧道成听察皇帝的往来。萧道成命王敬则暗中结皇帝左右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十五人于殿中，伺机行动。 秋，七月，丁亥夜，皇帝微行至领军府门。左右说：“一府皆眠，何不缘墙入﹖” 皇帝说：“我今夕想要于一处制作游乐之戏，宜待明夕。”员外郎桓康等人于萧道成门间听闻这些话。 戊子，皇帝乘露车，与左右于台冈赌跳，于是前往青园尼寺，当晚，至新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煮狗。饮酒醉，还仁寿殿寝。杨玉夫常得皇帝心意。至是忽然憎恶他，见则切齿说：“明日当杀这小子取肝肺！” 当夜，下令杨玉夫看着织女星渡河，说：“见到当报我；不见，将杀你！”这时皇帝出入无常，省内诸合，夜皆不闭，厢下畏相逢值，无敢出的；宿卫并逃避，内外莫相禁摄。当晚，王敬则出外。杨玉夫伺皇帝熟寝，与杨万年取帝防身刀杀了他。敕厢下奏伎陈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称敕开承明门出，以皇帝人头与王敬则。王敬则驰到领军府，叩门大呼，萧道成担心苍梧王诳他，不敢开门。 王敬则于墙上投皇帝人头，萧道成洗视，才戎服乘马而出，王敬则、桓康等人皆跟从。入宫，至承明门，诈为行还。王敬则担心宫里人觇见，以刀环塞窐孔，呼门甚急，门开而入，因为其他时间，苍梧王每次开门，门者震慑，不敢仰视，这次也不怀疑。萧道成入殿，殿中惊怖；既而听闻苍梧王死，全称万岁。 己丑天明，萧道成戎服出殿庭槐树下，以太后令召袁粲、褚渊，刘秉入会议。萧道成对刘秉说：“此使君家事，怎么办﹖” 刘秉还未答。萧道成须髯尽张，目光如电逼刘秉说：“尚书众事，可以见付；军旅处分，一委领军。” 萧道成次让袁粲，袁粲亦不敢当。王敬则拔白刃，在边侧跳跃说：“天下事皆应关萧公！敢有开一言的，血染敬则刀！” 于是手取白纱帽加萧道成头上，令其即位，说：“今日谁敢复动！事须及热！” 萧道成正色呵他说：“卿都自不解！”袁粲想要说话，王敬则叱他，于是停止。褚渊说：“非萧公无以了此。” 手取事授萧道成。萧道成说：“相与不肯；我安得辞！”于是下议，备法驾诣东城，迎立安成王。于是长刀遮袁粲、刘秉等人，各自失色而去。刘秉出宫，于路逢从弟刘韫，刘韫开车迎问说：“今日之事当归兄长吗﹖” 刘秉说：“我等已让领军了。” 刘韫拊膺说：“兄肉中讵有血邪！今年族灭了！” 当天，以太后令，数苍梧王罪恶，说：“我密令萧领军潜运明略。安成王刘准，宜临万国。” 追封刘昱为苍梧王。仪卫至东府门，安成王令看门的勿开，以待袁司徒。袁粲至，安成王才入居朝堂。 壬辰，安成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一，改元，大赦。葬苍梧王于郊坛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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