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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之时，极力推行洋务运动的江苏籍外交家薛福成曾说过这么一档子事儿，虽不知其说是真是假，但细细品来，也足以让人感到细思极恐。 薛福成所说之事发生在同治九年的农历三月初五日，地点是浙江嵊县，也就是今天的嵊州市。这天晚上，知县严思忠不知何故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疯汉杀害，随之引发轰动。 严思忠是镇江人氏，进士出身，同治七年以七品候补的身份调任嵊县，为官也算清廉，在当地颇有些口碑，突然遭人所害，自然让当地百姓感到惋惜。 那个疯汉为何不杀别人，单单要杀身为一县父母官的严思忠？要想知道原委，还需从一个名叫庞大迂的木匠说起。 “迂”这个字为“曲折”之意，有些地方也当“愚笨”来讲，名叫“大迂”，一定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庞大迂在城西有家木匠铺子，生意马马虎虎，苦心经营多年，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为了能改变家庭窘迫，不得已让儿子庞根儿去新昌跟随一位金匠学手艺，盼望儿子学成之后，可以光耀门楣。 同治九年的清明之前，庞根儿从新昌回家祭祖，行至半途，不知何故突然发了疯。在大街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满地打滚，时而大哭，时而大笑，胡言乱语，让目睹此情此景者无不心惊肉跳。 好在有几个同乡跟他一起赶路，不得已用绳子将他捆住，一直把他抬回了家。庞大迂面对儿子的疯病无能为力，竟迂腐地认为是祖宗怪罪他们父子没有及时扫墓而降罪，这才使得儿子得了癔症发了疯。 为了能让儿子康复，庞大迂买好应用之物，急火火地赶奔乡下祖坟，祈求祖先息怒。庞大迂的妻子已经故去多年，膝下只有庞根儿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一走，儿子就没了照应，无奈之下只好委托一个跟着自己学手艺的小伙子帮着照顾着。 没曾想庞根儿疯得厉害，竟在半夜之时挣脱开绳索，用菜刀将那个照看自己的小伙子砍伤，随后点了一把火把铺子给烧了。邻居见火起，纷纷赶来救火，待得烈火被扑灭之后，才发现庞根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因此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找一个疯汉。 说到这里，就该说一说知县严思忠了。 那几天正巧赶上县署修葺房屋，严思忠喜欢安静，不想被工匠叮叮咣咣的干活声打扰，于是暂居在一个富绅闲置的小院之中。庞根儿点火后逃走的那天晚上，严思忠早早睡下，根本没有预感到祸事就要发生。 约摸四更天，庞根儿手提一口明晃晃的菜刀来到严思忠居住的地方，顺着一颗小树攀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跳到院内。 严思忠暂居的院子中共有七间房，他与一个小妾睡在东屋，二十岁的独生女儿严悦芳与一个女仆住在西屋。庞根儿提着菜刀顺着墙根摸索着，一个睡在杂物房的年老的仆人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有人蹑手蹑脚地在屋外徘徊，于是抄起一根棍子出了屋，正好跟鬼鬼祟祟的庞根儿打了个对脸。 未等老仆动手，庞根儿手起刀落，一刀就将老仆砍翻在地，老仆捂着伤口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严思忠被惊醒，坐在床上大声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结果他的声音把庞根儿引了过来。庞根儿一脚将门踹开，进屋之后，不由分说，举刀就砍。严思忠来不及躲闪，被庞根儿一刀砍在脖颈上，“啊呀”了一声，便歪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小妾也未能幸免，头上一连挨了数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庞根儿杀完人后，抓起放在床边的一条花裙子，系在自己的腰间，提着刀出了门。恰好遇到严思忠的女儿严悦芳，战兢兢地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怜这位严小姐，被疯汉庞根儿在脸上身上连砍数刀，花容月貌再不复存在。 见严小姐趴在血泊中没了反应，庞根儿傻笑着大步离开。 其实严小姐并未殒命，在庞根儿离开后，她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东屋。哪知前脚刚进屋，庞根儿后脚就跟了进来。严小姐大呼救命，庞根儿不管死活，一通乱劈乱砍，在严小姐的身上劈砍了足有七十多刀方才停手。随后又来到床边，朝着已经断了气的严思忠又是一通劈砍，直至将严思忠砍得血肉模糊，无法辨认，这才停下手来，而后翻箱倒柜，将严思忠的印佩和一些银子拿走。 此时已经天亮，有个早起的老汉刚打开门，就见有个满身血污，腰系花圈的疯汉拎着一口菜刀从远处大步走近。老汉吓得赶紧把门关紧，庞根儿站在门外用菜刀劈砍了几下后，丢下一句“裙子和菜刀都归你了”的疯话，然后不知去向。 过来好半天，老汉才敢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只见门前丢着一条染血的花裙，一口卷刃的菜刀，还有一块印佩。 很快，县令被人所杀的噩耗传遍全城，绍兴府派专人前来调查此事，那个受到惊吓的老汉把庞根儿丢在自家门前的东西呈上，又说认出那人就是木匠庞大迂的独生子庞根儿。于是官府立即贴出悬赏告示，责令衙差务必要将凶犯庞根儿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很快，便有人在城外发现了庞根儿的踪影。衙差赶到之时，庞根儿正在河里洗澡，面对如狼似虎的差官，居然傻兮兮反问为什么要抓他？ 杀死朝廷命官以及无辜家属，庞根儿纵使能请到清末最著名的讼师方唐镜为自己辩护也没用。问他为何要杀死严思忠？庞根儿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杀了人。任凭如何毒打，庞根儿始终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被处以极刑的当天，庞根儿仍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杀人。 一年之后，严思忠的弟弟严思义对人说了这样一件事，他认为哥哥的死或许跟这件事情有关。 严思义说他们的父亲曾在山东博山当过一任县官，一家人全都跟随父亲住在博山，那时候哥哥严思忠不过十七八岁，每天前往魁星阁读书，风云不断。 魁星阁共计三层，哥哥在中间那层读书，最高一层的台阶前挡着一块厚重的木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禁步”两个大字，至于为何有这块木板，上面的字又是谁写的，来此读书的学子都表示不清楚。 然而有人却说见到过上面出现过人影，穿着灰白色长衫，个头不高，弓腰驼背，好像是个小老头儿。 哥哥认为这些话纯属无稽之谈，有木板挡路，连只野猫都进不去，那个小老头儿又是怎么进去的，故而不信。 有天夜里，别人都已经离开，唯独哥哥还在秉烛苦读。突然之间，听到头顶有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上跳了下去，赶紧起身朝楼下观望，看到有个身穿灰白色长衫的驼背老者一拐一瘸地朝着黑暗处走去。 哥哥这才意识到那位同窗所说并非虚言，好奇心驱使着他匆匆下楼，远远地跟着老者，想要看一看老者的真实身份。 跟踪了足有三里多地，驼背老者突然不见了踪影。哥哥胆子极大，并没有因为只身在荒野之中而感到恐惧，反倒兴致很高，极力想要找寻到驼背老者的踪影。 找来找去，目光停留在一座古墓之上。借着月光，可见墓碑已经残缺不齐，几尊镇墓石兽也已经斑驳陆离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哥哥绕着古墓转了几圈，发现有个洞口，提鼻子一闻，一股股腥臊气味从洞口溢出，像是狐狸身上的气味。 哥哥没有过多逗留，回家之后对母亲说起了这件事情，还说一定要设法除掉洞里的狐狸，看一看除掉狐狸之后，那个身穿灰白色长衫的驼背老头还会不会继续出现。 母亲警告说，万物皆有灵性，兽类幻化人形，也许并非虚言，既然它们不招别人，别人还是不要招惹它们的好，以免因为杀生而招惹祸端。 哥哥表面上答应母亲不会胡来，实则心底已经打定主意。偷偷买来火药，在一个月夜来到那座古墓，将火药塞进洞里点燃，竟然将那座不知名的古墓炸得完全塌陷下去。 哥哥回到家后，并没有对家人说起这件事情。其实早在一天前，母亲就做了一个不详的梦，并在吃早饭的时候跟家人说起梦中所见。母亲说在梦中见到一个白须老者，请求她不要让儿子胡来，老者声泪俱下，说他的子孙都是无辜的，并没有害过任何人，希望要害他子孙的人手下留情。 母亲说完自己梦中所见之后，还刻意叮嘱哥哥千万不可胡来，没想到哥哥当天晚上就把古墓给炸了。 转天一早，哥哥带人去古墓查看，发现有十几只狐狸被炸死。死掉的狐狸被乡民拿走卖了钱，那座无名古墓随着一场暴雨而被彻底淹没，哥哥从此之后再没有见过那个驼背老者，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噩梦，或遇到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后来哥哥经过苦读做了嵊县县令，早已忘记了少年时期做过的事情。有一天，家里接到哥哥写来的一封信，说是有天早晨起床后，发现县署的一块石阶莫名断成了两半，有一滩似乎是鲜血的红色之物粘在断裂处，他为此事专门找到一个相士占了一卦，相士说本县将在半年后出现一件逆伦的大案。哥哥并没有在意相士所说，只是吩咐手下人要多多注意。万万没有想到，噩兆居然最终发生在了哥哥的身上，还连累他那无辜的女儿和小妾也一起殒命，或许这个噩兆跟哥哥当年的鲁莽有关吧。 行文至此，权且打住。此事出自薛福成之口，笔者也不过是借古人之言，写成文字供列位看官解闷罢了。薛福成身为近代史上有名外交家，极力推进洋务运动，崇尚西方科学，经他所说之事，应该不是信口胡说。严思忠之死是否与曾经炸死一窝狐狸有关，根本没有办法佐证，或许他的死仅仅是个巧合罢了，与怪力乱神之说毫无关系。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今人没有必要以现代思维去较古人的真，权且把薛福成所说当成个民间故事来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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