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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团琐忆(之二)

 新用户62676dui 2021-10-10

与诗有关的人和事

我们连有一个写格律诗的人,他的诗写在一个小本子上,并不为众人所知,可当年我却有幸见识过他的大作,也算是受到了一些文学的熏陶。

    这个人就是董凤德。

董凤德是初三生,应属于高文化阶层, 是连里的上士。不过那时文化水平高低似乎也没什么大区别,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写写批判稿,基本上都是从报纸上抄的,都是那几句词儿,千篇一律。只不过文化水平高的抄得顺畅些,文化水平低的抄得驴唇不对马嘴些。再者甭管高低扛起锄头耪起地来都一样,那时不讲文化,只讲政治觉悟。 

董凤德有好多写满字的信笺和小本,信笺上记录的是他们学校班级的花名册:老师是谁,班长是谁,同学们是谁,记得清清楚楚。小本上则是他写的诗。董风德能把他创作的诗拿给我看,我有些受宠若惊,他的诗基本是七言诗,那应该是叫七绝或是七律的,是敬爱领袖毛主席常用的格律,能象领袖一样把那些词儿呀句子呀工整地码在一起,还得讲个平呀仄呀,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儿因为时间短,那些诗我只是浏览过一遍,如今只记得一句:黄沙打面面发麻

    “就是脸。

 当年董凤德并不遮饰他对于诗的喜爱, 他不知从哪儿借到一本关于诗词格律的书,乐不可支,竟用了几个晚上偷偷抄录下来,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他办公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一首他抄录的五言诗。字写得漂亮,诗句看上去很美。为了记住这首诗,我没事找事儿去他的办公室,偷偷看那首诗,终于背了下来,至今未忘。

 墙角数枝梅。

只是心里不懂,这数枝梅花干吗非得在墙角那么不起眼的地方独自开?总归不如毛主席诗词中的梅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瞧,人家都开到悬崖上了,多有气势。

一九七六年之后,我拥有了一本古诗集,翻到北宋王安石的这首《梅花》时,竟象是见到了老友。等读懂了,才觉得这诗别有风味:寒凝大地,于冷落之处,有梅花傲然独放,暗香浮动,多美的意境。

读着是咏梅,品味起来更象是喻人,想当年连里那些一肚子文化水儿的才子们,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于落寞中无奈地消磨着时光,说得上是怀才不遇,可也只能孤芳自赏。

太贴切了。

00九年夏天战友们一起回连队时,董凤德在汽车上捧着一个小本念他写的诗,就是当年那个小本,就是当年那首“面发麻”。一切如昨,只是人沧桑了许多。

连里还有一个才子也与诗有关,那就是连里的保管——李志国(即我们经常在兵团战友网上见到的“红柳”)。李志国比董凤德的文化水儿还要多一点儿,他是老高三的,绝对的文化大哥大。不过当时他并不写诗,写诗是他回城后的事儿。

既然有一肚子的文化水儿,就会忍不住露一点儿出来。一次我去连部聊天,李志国说起团部挂的一幅大条幅,那条幅上写的是欢迎兵团首长来我团光临指导。李志国说这里面有错处,问我错在哪里?我那时只扎扎实实读过六年书,可戏称为正宗的小学本科,在班里闹过读报纸时把心不在焉念成心不在马的笑话,自然说不上错在哪里。李志国就很耐心地讲解,他说"来到的意思,光临也是来到的意思,一句话里用了两个同样意思的动词,那读出来就是欢迎兵团首长来我团来指导,很不通顺嘛。

想团部这条横幅的炮制者们——编词的、写词的、挂幅的、审查的、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竟没有一个人看出毛病来,任由那红底黄字在蓝天下张扬着,真是天大的笑话。唉,谁也别笑话谁,大概也都是象我一样的小学本科。

可人家李志国偏偏看出来了,这就是文化的骄傲。李志国用他的文化对我进行了一次点拨,数年来,我每次写稿子用到光临时,都会想到李志国那次点拨。他算是我的一字之师

李志国的文化总是能不经意地显露出来,一次我去他那儿办事,临走说了句:那就不谢了。李志国随即接上:不谢了?那就再套上俩。

当时我还没反过来,等出了门转过墙角我才想清楚,他说的是卸车的不是感谢, 不卸了再套上俩?套什么?套车呗。我脑子转得再慢也能想出是什么意思。               

虽然受了捉弄,不过这个利用谐音字开的小玩笑还是让我觉得很好玩,回去如法炮制,让不少人上当。上当的人再如法炮制,排里许多人都会开这个小玩笑,但也有弄巧成拙的,那次九班一女生帮了我的忙,我说:谢谢你了。 那女生张嘴就来:不谢了,再套上俩。

她说完就走,笑嘻嘻的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越想越不对,她把话茬儿接错了,意思也就弄反了,我连忙追过去,认真地给她讲这其中的道道,只有在对方说不谢了时,方能接话茬儿,如果对方说谢你了,则千万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了,再套上俩之类的话,那属于作茧自缚。

那女生很扫兴,我暗自得意,别忘了,这是我第一个从李志国那儿趸来的,都玩得不爱玩了。

我觉得这个小玩笑一定是李志国的原创,他的一肚子文化水儿无用武之地,创造一个小小的玩笑给枯燥的生活带来些许乐趣,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志国回城后写了许多诗词,结集为《乌兰布和词》,是对兵团生活最好的纪念。      

连里还有一个人也算得上与诗有关,那就是宫娜。当时宫娜不属于一肚子文化水儿的人,所以她不写诗,也不抄录诗,但她和我一样,都把赵朴初的那一组诗词背得滚瓜烂熟。不知道她现在还是否记得。我总想若能见到她,一定问问她,至少能把那两首残缺的《满江红》补全。但能见到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现在在美国。(待续)      

宋允卿:原内蒙古建设兵团一师一团三连职工(现乌兰布和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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