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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学德 1945年初的柏林，既是欧洲的文化名城，德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纳粹分子的最后巢穴。攻克柏林将意味着德国法西斯的灭亡和欧洲战争的结束。对于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德国的盟军和苏联红军而言，攻占柏林是这场反法西斯战争中无可替代的荣誉，对战后的国际政治格局必将产生重大影响。作为盟军最高统帅的艾森豪威尔，经过权衡，最终放弃了攻打柏林的计划。后人对此有不少猜测和非议，这段历史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 1945年3月，美国第1和第9集团军渡过莱茵河以后，迅速包围了鲁尔地区的德国B集团军群。在对鲁尔的包围圈即将完成之时，英国的蒙哥马利将军于3月27日向部下发出一道命令，同时报告了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这道命令的要点是，英国第2集团军和暂归蒙哥马利指挥的美国第9集团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向易北河猛进，以装甲部队为先导，沿途占领飞机场，目标直指柏林。然而，第二天即3月28日，艾森豪威尔却要求蒙哥马利交出美国第9集团军的指挥权，并告诉他盟军的主要突击方向不是柏林，而是莱比锡和德累斯顿，在易北河与苏联红军会师。 美国原来是有攻占柏林的计划的。1943年11月，罗斯福总统率领美国陆海军参谋长前往德黑兰赴会途中，讨论了处理未来德国问题的方案。罗斯福说：“美国必须占有德国西北部。我们可以使我们的军舰开进不来梅和汉堡这些港口，开进挪威和丹麦，我们必须到达柏林。苏联人可以占领柏林以东的地区，美国必须占有柏林。” “肯定会有一场争夺柏林的竞赛，我们要尽快把美国军队开进柏林”。 诺曼底登陆成功之后，艾森豪威尔满怀信心，以为能稳拿柏林。1944年9月15日，他写信给蒙哥马利和美军将领布莱德利，对未来的战事谈了自己的看法。他在信中写道：“很明显，柏林是主要的战利品。我们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和资源迅速向柏林突进”。在信的末尾，艾森豪威尔写道：“简单地说，我的愿望是，采取最直接最迅速的路线，用美英联合兵力并在其他适当部队的支持下，通过关键性的中心城市，占领两翼的战略地区，向柏林推进”。 那么，艾森豪威尔为什么要改变原来的目标、放弃攻占柏林的计划呢？ 一、希特勒在阿登的反击延误了盟军进攻柏林的时间 1944年12月至1945年1月，希特勒在阿登地区进行了孤注一掷的反扑，结果是枉费心机，损失了自己手中仅有的后备力量，加速了西线的崩溃。但这一仗却打乱了盟军的进军时间表，使原来的计划推迟了6个星期，从而使罗斯福抢先占领柏林的计划成为泡影，最终只能望易北河而兴叹。当蒙哥马利的军队在莱茵河畔准备东进时，他离柏林还有480公里，而这时苏军已在奥得河边，距柏林只有60公里左右，并且早已准备攻打柏林了。还有，1945年3月11日，盟国情报部门向艾森豪威尔报告说，朱可夫的部队已经到达奥得河西边的泽洛，这里距柏林更近。实际上这个情报有误，因为直到4月17日苏联红军才到达这里。艾森豪威尔作为—个军人已经预见到，争夺柏林的比赛快要输掉了。在巴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当有记者问：“谁将先到达德国首都，是俄国人还是我们？”艾森豪威尔回答说： “单是按照英里里程来看，也应该是他们先到”。罗斯福总统也有类似的看法。1945年2月4日，即苏美英三国首脑雅尔塔会议开幕之日，罗斯福和斯大林举行了私下会谈。谈话是从讨论军事形势开始的，罗斯福总统提到，他在横渡大西洋时打过几次赌，认为红军将在美军攻人马尼拉之前攻人柏林。 二、攻克柏林要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而柏林又被划在苏军占领区，这也是艾森豪威尔在柏林门前叫停的原因 艾森豪威尔很清楚，盟军要拿下柏林，必然要付出重大的牺牲。他曾问布莱德利将军：“从易北河突破并攻占柏林，你认为将会使我们付出什么代价？”布莱德利对美军为了进入迟早还得撤出的地区而蒙受巨大伤亡感到不安，他认为在进军柏林的路上不会有大的伤亡，但攻占柏林的代价将是高昂的，德国人将会为保卫他们的首都而死战，美军将蒙受最大的损失。因此，他回答说： “我估计将会使我们伤亡10万人”。停顿片刻后他又补充说： “为一个让人羡慕的目标而付出的代价会是相当高昂的，尤其是在我们知道我们还得撤出，让人家接管的时候。”的确，根据同盟国之间的协议，柏林被划在苏军占领区。1943年夏，英国设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负责研究德国战败之后的占领区划分问题。1944年初，这个委员会向同盟国提出了关于划分德国占领区的建议。该建议按照1937年即德国版图扩张以前的疆界，把德国分为3个占领区。东部占领区占全德40%的面积，36%的人口，33%的生产资源，由苏联占领。西北部包括重工业中心鲁尔，由英国占领。西南部和萨尔地区，由美国占领。苏联基本同意这个方案。美国对这个方案意见很大。一方面它认为苏占区面积太大，另一方面它感兴趣的鲁尔区落入了英国之手。于是，美国人另起炉灶，搞了一个新的占领方案。该方案以柏林为界，把德国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占全德22%的面积由苏联占领；西部再划成南、北两个部分，北部包括鲁尔由美国占领，南部由英国占领。按照该方案的设计，柏林将由美国单独占领。美国方案送到同盟国讨论时，欧洲的军事形势已变得对苏联有利，美国担心再不同意苏联业以表示接受的英国建议，苏军可能会进一步越出40%的范围，于是匆忙地表示接受原英国方案中关于苏与区的划分建议。雅尔塔会议上通过的苏占区的范围，就是以上述英国方案为基础划定的，柏林最终被划在苏联占领区内。因此，艾森豪威尔认为，即使盟军经过血战攻下了柏林，迟早也要撤出，柏林并不是一个值得向往的目标。事实上，后来苏联红军在柏林战役中的伤[来自Www.lw5u.com]亡是30万人，远远超出了布莱德利当初的估计。 三、关于纳粹“民族堡垒”的传闻，是艾森豪威尔不向柏林进军的又一重要因素 在1945年的最初几个月里，美国情报部门获悉，希特勒在德国南部山区以伯希特斯加登为中心，建立了“民族堡垒”，储备了大量的弹药物资，甚至修建了飞机制造厂，准备纠集纳粹狂热分子负隅顽抗，战斗到底。1945年2月12日，美国陆军部的一份备忘录认为，有关纳粹德国可能在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作最后抵抗的报道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备忘录敦促战场上军长一级的指挥官要认识到这个危险。虽然美军后来发现，所谓的“民族堡垒”只不过是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大肆吹嘘的神话，这里并没有大量德军据险死守的任何迹象。但是，这一传闻使艾森豪威尔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作出了不以柏林为目标，而是直插易北河把德国一分为二，然后再肃清南部敌军的决定。布莱德利将军这样回忆说： “在当时，传奇式的堡垒在我们看来是完全现实的和非常严重的威胁，我们不能忽视它，它一直严重地影响到我们在战争最后几星期里的战术思想”。 四、美国当时仍把苏联视为盟友，并且有求于斯大林，所以理解红军攻克柏林的愿望，决定不同苏联争夺柏林。这种政治上的考虑不能不影响到艾森豪威尔的战略决策 战时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歇尔将军后来说，我认为当时我们不应该占领柏林。必须记住，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努力同俄国人打交道。我们一直同他们并肩作战，苏联红军是同盟国武装部队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们在战争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削弱了德军的力量。对所有这些，我们都要好好加以考虑。马歇尔心里非常清楚，苏联那时还是西方的盟友。此外，当时美国还极力争取苏联在结束欧洲的战争后，参加对日作战，以避免美军登陆日本可能遇到的激烈抵抗和重大伤亡。 攻克柏林对苏联红军来说是战胜法西斯的象征，早在1944年苏军就制订了攻占柏林的计划。德军的暴行使红军对法西斯充满着无比的仇恨，这些仇恨中有莫斯科、斯大林格勒地狱般的废墟，有被焚毁的千百万俄罗斯村庄的焦土，有被德军杀死的父兄们的鲜血，有惨遭凌辱的母亲和姐妹绝望的眼神……而这种巨大的仇恨将转化成攻占柏林的强烈愿望。朱可夫元帅后来说： “我们全体将士斗志昂扬，都希望亲眼看到攻克柏林的那一天。这同时也是我的愿望，我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这种热情”。 1944年5月1日，斯大林发布《最高统帅命令》，他向红军将士宣布： “我们的任务不能只限于把敌军驱逐出我们祖国的国境。现在德军正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样，不得不爬往自己的洞穴——德国的边境去医治创伤。但是，这只受伤回到自己洞穴去的野兽，仍然是一只很危险的野兽。为了使我国和我们的盟国免遭奴役的危险，必须跟踪追击这只受了伤的德国野兽，并把它打死在自己的洞穴里”。当年11月6日，斯大林在纪念十月社会主义革命27周年[来自www.LW5u.com]大会上说得更加明确：苏军最后一个使命，“就是同我们盟国的军队一起完成粉碎德国法西斯军队的事业，把法西斯野兽打死在它自己的洞里，在柏林城上升起胜利的旗帜”。1945年3月，斯大林在与朱可夫的一次谈话中说： “苏联红军最有资格占领柏林。这个任务我准备派你去完成。看来，莫斯科的保卫者理应成为柏林的攻克者”。 考虑到以上因素，艾森豪威尔决定绕开柏林，不与红军迎头相撞，而尽量多的用美国军队去占领德国。 五、艾森豪威尔作为职业军人，完全是按照美国的军事传统行事的 艾森豪威尔认为，政治应当交给政治家去办，军人的目标是纯军事的。他说：“我的工作就是迅速结束这场战争，尽可能快地消灭德军”。马歇尔支持艾森豪威尔的决定，他认为先于苏联攻占柏林所带来的心理上和政治上的好处，不应该凌驾于紧迫的军事考虑，紧迫的军事考虑是德国武装部队的消灭和瓦解。马歇尔说，只有艾森豪威尔知道怎样去打他的仗，并充分利用不断变化的军事态势。 不难看出，艾森豪威尔放弃攻占柏林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不完全是拱手相让，也并非体恤士兵的生命，而是在遵守同盟国协议的前提下，按照战场实际情况作出的必然抉择。从反法西斯战争的全局来看，艾森豪威尔放弃攻占柏林无疑是明智的和正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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