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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穴书评|萨莉·鲁尼与她想要摘掉的帽子

 文穴阅读馆 2021-10-14
采编:LIT.CAVE 工作室
来源:The Guardian

尽管依旧有着迷人的对话,读起来也有令人熟悉的快感,但是萨莉·鲁尼的这本《美丽世界,你在哪里》(Beautiful World, Where Are You)可以说是这颗欧洲文学新星自我要求最高的一本作品。

即使是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时代,很多人也会不禁怀疑:萨莉·鲁尼在文学界出道真的是四年前吗?

萨莉·鲁尼的长篇处女作《聊天记录》(2017)是一部富有都柏林千禧一代风格的黑色喜剧,才出版就卖得火热,于是作者也一炮而红。

但比起之后创作的那部跨阶级的青少年爱情小说《正常人》(2019),萨莉·鲁尼先前作品的热度不过是前菜罢了。

当下甚至已然有了「萨莉·鲁尼学」,人们会争论这些书在多大程度上反映或背叛了作者公开宣称的Marxist身份,他们可能会忘记(尽管她的批评者不会,对的,她的批评者永远不会忘记)鲁尼是多么纯粹和直接地享受阅读。当然,这也并不是像威尔·塞尔夫所说,《正常人》就代表“非常简单的东西,没有文学意义上的野心”。

鲁尼的出版商先前还建了快闪店,以此作为新书的营销活动,声势不可谓不浩大,而热度不可谓不高。

时至今日,萨莉·鲁尼才只有 30 岁,这些年她的成名对那些埋头苦写却收获不多的作者来说似乎有些魔幻。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丽的世界,你在哪里》一书倒是呈现了萨莉·鲁尼对她近年经历的反思。

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看出来,但是在我看来,她的第三本书,是第一本她满怀期待写就的小说。

当然,这本书里也有读者熟悉的有趣之处,但是不再是关于纯粹感情的那种内容了;小说本身更像萨莉·鲁尼本人,我个人感觉它会让萨莉·鲁尼的粉丝感到困惑,让其批评者失去兴趣。它所有沉痛的反省重点似乎是来自对互联网最黑暗内核的判断,但是难免也与鲁尼的自我审查有关。

这本书以知名作家爱丽丝和她的大学老朋友艾琳两个人各自的感情关系为中心,他们都 30 岁了。

爱丽丝在纽约度过了一段不幸的时光后精疲力竭,她觉得她“只有两个好主意” (事实上有很多)并且决定不会再写一本书,因为她不仅讨厌书商营销炒作的突发奇想和媒体对她生活的侵犯,还因为她觉得,在当下人类社会应该重新分配全球资源,并选择可持续发展的经济模式”时,写小说这个行为本身不仅让人感觉到“粗俗、颓废,甚至在认知上是暴力的”。

这些无不具有讽刺意味的想法为小说的主要情节——与《聊天记录》相类似的爱情四角恋的故事,提供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背景。

小说里中,艾琳受雇于都柏林一家文学杂志,她在少女时期的心上人是政治顾问西蒙;而现住在梅奥海边的爱丽丝则爱上了她在Tinder上勾搭的对象,仓库工人菲利克斯。他们彼此间针尖对麦芒式的短对话,可以说是萨莉·鲁尼式小说的亮点。

比如下面这段:

“她有一个维基百科页面,”有人在聚会上低声说,搜索爱丽丝的名字。
 “你可能自己写的。”菲利克斯说。
 “不,是因为那些书。”爱丽丝呛了回去。

但这可不是《正常人》的续集,且看艾琳和爱丽丝之间一系列意味深长的电子邮件中的第一封:

爱丽丝“最近一直在思考右翼政治(现代人谁不是呢),以及保守主义(及其社会影响)是怎么开始与贪婪的资本主义连结在一起的”;其他要讨论的话题包括“人类是否在 1976 年失去了对美欣赏的本能”以及是否“文学作品的生产体系出现了思想性的错误”。

这些都非常真诚——在小说中爱丽丝说:“我希望我能读到不错的性学理论。”

任何狂热地追着保罗·梅斯卡尔和黛西·埃德加-琼斯(影视剧《正常人》里面的男女主角)的人很可能会开始渴望更少的理论以及更多的关于「他们会在一起还是不会」的讨论。

其实小说在开头的论述有些沉闷,只有在爱丽丝邀请菲利克斯到罗马参加她的意大利新书发布会之后(在小说中爱丽丝无不开玩笑地说:“我可以支付一切费用。我有钱有名,记得吗?”),故事才精彩起来;

菲利克斯实际上是这部小说所有最佳时刻的核心人物,尤其是当艾琳和西蒙终于在爱丽丝回到爱尔兰许久后后第一次来看她时。

作为一个天生的搅局者,他发掘了那些被深埋的仇怨(“如果他们都是这样的好朋友,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菲利克斯俨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且他在书中出现也提供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对比,让小说不少地方有了些许黑色幽默:“在晚上 8 点到午夜之间,他喝了整整六品脱丹麦啤酒。而爱丽丝晚饭后洗漱,在网上阅读了一篇关于安妮·埃诺的文章。”

鲁尼小说的引擎本质上是书信体的创作方式,而且更侧重短信而不是信件,以未发送的草稿和对不同收件人的相互矛盾的答复的形式产生戏剧性的讽刺。

但是这种技巧并非为了制造笑料。

小说里有一个奇怪而凄美的时刻,艾琳在工作中上网搜了自己的名字但又迅速关了网页,好像在寻求她存在的证据。显然,我们无法确定她在做什么,因为即使是鲁尼也不会给自己知道的特权。

在《聊天记录》里小说以第一人称展开,而在《正常人》里小说采用了比较贴近主人公的第三人称视角(可以观察康奈尔和玛丽安的行为,也能够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在这部小说里叙述者和人物保持了距离,她和我们其他人一起猜测:“他是否在想她,或者别的什么,别人?还有……爱丽丝在想他吗?那一刻,他是不是为了她而存在,如果是,又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的?”

这是鲁尼摆脱“千禧年一代代言人”标签的方式吗?我们对此不得而知,

但至少,这是她迄今为止最自觉尴尬的书。在小说中爱丽丝担心小说这种文学作品本身依赖于让我们忘记“现代社会对大多数人类的残酷剥削”的功能前提。在这种情况下,它不自觉地阻止了鲁尼擅长引发人们情感共鸣的天赋,由此也让读者在阅读时变得警惕。

这就好像麦当劳坚持要想正在吃巨无霸的人看屠宰场的录像。

在这部小说了,鲁尼无不诙谐地纠结自我的愉悦,似乎在暗示她并不满足于表达作为一个作家想表达的东西,但事实上这就是她在当下所能表达的全部,但是,喜欢她的读者会在意这些吗?

归根结底,很难不觉得她最大的艺术挑战不是在政治危机时代改造浪漫喜剧,而是更简单的任务,如果说不是稍微不棘手一些的话,即延续她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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