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创】自封的高贵

 

   那天去某书城参加一个颁奖典礼。看到高高的条幅上书“读书以及一切为读书所做的服务都是高贵的”。

      忽然觉得有点别扭。

倘若是由某首长参加典礼，在致辞时说这一句，是很相宜的。又或者某读者敬赠花篮，红绸带上写这一句，也很好。

由书城自己打出来挂着，有自夸的意味。

于我而言，读一点书，是因为兴趣，也许就是娘胎里带来的一点某某质，就好比抓周时我抓的是毛笔，小布哥抓了一把剑，是一样的，谁也不特别高贵。后来一路读下去，也还是兴趣。忽然因为读一点书写一点字，居然也还有些回报，尝到甜头，就想着要凭读书来挣一点什么，那是要售卖的意思了，例如在公众号里请读者赞赏，谈不上高贵。

不知道大文豪们读书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很高贵呢？还是坐在马桶里，跟着书本起承转合，七荤八素，不知东方之既白？

大约是后者居多。

我尊敬的赵志祥老师经常到全国讲学上课，某次看到他的简介写着“赵志祥，小学语文教师”。我相信这是赵老师自己提供的资料，抛弃“专家”“特级”的前缀，就像火车头上抛弃一堆羽毛。其实对于听课的老师们来说，没有什么头衔比一节好课重要。顾客买鸡蛋，倘若老板说这是一只特级母鸡、专家母鸡下的蛋，客人会撒腿就跑吧。

一个做设计的朋友忽然给我一个截图，内容是某个杂志请他做设计，称他“国内著名设计师”，当中还有不少溢美之词。别人的过分赞美，我们虽不能阻止，但如果喜滋滋接受，也跟自封高贵差不多。朋友还将截图发到了朋友圈，当然用意在于宣传揽生意。在商言商，不好多说。

《弟子规》里说“闻誉恐闻过欣”，我觉得是有道理的。当中的“誉”，《说文解字》的注解是“譽、偁美也。”而“美”又是什么意思呢？清代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说“美，甘也，爽口”。“甘”是五味之一，老子就说“五味令人口爽，五色令人目盲”，誉一来，美滋滋的甘甜爽口，却不知老子说的“口爽”的“爽”是“味觉丧失”的意思，应该警惕。

别人的赞誉，分析一下真实的成色有多少，挤掉水分，看看还有多少斤两，最好。分析完了，确实还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嗯嗯，这个时候再来分泌多巴胺，开心开心，挺好。

我有朋友昨天辞职了，说她们单位的领导是个奇葩，经常对在编职工说做不好就轮岗，对临聘人员说做不好要换人。有一次说检查到某职工的会议记录，看到这位职工居然在记录里直呼她的名字，是对领导太不尊敬。我听到这里，惊呼文革重临？朋友又说她还经常要求职工们多读书，说自己是个读书人，非常爱读书，读过多少书也不记得了。我骇然，怕职工们的读书热情要毁在她的嘴里了。

这种自封的读书人去劝人读书，比一个不读书的母亲去劝学，效果还要坏。

A说，真实比高尚更重要。一个人要是先自封高贵，带着一肚子情怀去做事，多半做不下去。尤其是做实业的，先承认自己要赚钱，用技术做事，做到喜欢了，东西好了，利人利己了，高贵就开始了。

高贵这事情，还真不能思想先行。

君不见，想不朽的人，名字比尸首烂得更快。（臧克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