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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娶皇姑 文/王全宝 人说有个老嬷嬷要饭。到这家子，一个小媳妇正在烙油饼。老嬷嬷说：“找点么吃噢。” “没的给你吃。” “你锅里烙的油饼给俺点吃吧。” “给你吃？俺留给小孩垫着热乎腚的。” 到姓王那个老嬷嬷家，说：“找点么吃噢。” 王嬷嬷出去说：“哟，你个大嫂子，可来巧了，俺娘俩刚做点饭吃了。你要早来霎俺娘俩一人少喝一碗，你就能喝两碗了。……” 她那儿王小从外边走进门里，怎听着“咯咯啦啦”地说话，问： “你个老大娘是要么吃的么？” “我要么吃的。” “唉！俺刚吃完饭，——可是哩，娘，咱不是还有碗米来吗？你做做给俺老大娘吃吧，你看俺老大娘怎大年纪了，怪可怜人。你家来吧，大娘，叫俺娘弄上点水，下上这碗米做做……” 他娘说：“咱到晚上……” “晚上？我拾柴禾卖了籴了米，耽不了咱娘俩吃。你做做给俺大娘吃吧，俺大娘怎大年纪了，怪可怜人。” 他娘添上水做了，老嬷嬷吃了。吃完了，老嬷嬷说：“你劈秫秸档子，我给你插只小船。”这王小就劈格档子，老嬷嬷烤着火，给他插只小船。 老嬷嬷说：“到六月里几几，这个地方，遭水灾。我给你插这个小船，你好好搁着。到时候，你放水里。它见风就长，长成一只九拢九稳的大船。来了水，您娘俩的东西都运到这船上。等冲到地方，这船自来稳。等停稳了，你用斧子把这船头劈开，里头有三颗夜明珠。你拿到京城朝廷里，你就是进宝的状元。——可是，在水里你管什么都救，什么虫虫都救，就是甭救人，救人就受害。” 这个老嬷嬷给插只小船。插完了，吃了饭，说：“我走了。” 王小就把小船搁梁夹口里去了。 说着说着就到这个日子了，六月几几了，这天：黑了不明，明了不晴，地下朝上冒水。不大会功夫，王小家当天井里水就多深了，直朝屋里灌。 王小说：“娘啊，俺老大娘不是给只小船来吗？麻利拿出来。”娘俩找出来扫扫，搁当天井子里去了，真的迎风就长，长成个大船了。他娘就在屋里拾掇着，他就往船上搬。 娘俩净穷，有么？不多会就拾掇完了，娘俩也上船了。这水“呼”下子来大了，船漫过屋脊漂走了。顺水走，冲远了。 走着走着，上边冲下来一盘长虫，他搭上铁笤篱捞上来搁船舱里去了；船又走走，上边冲下来一窝老鼠，他一搭铁笤篱又搁船舱里去了；又走着走着，冲下来一窝蚂蚁，他又捞上来搁船舱里去了；又走着走着，冲下来一窝蜜蜂，他又搭上铁笤篱捞起来搁船舱里。 这船又走不多会，打上边冲下来个人，他娘说：“你麻利捞，麻利捞，冲下来个人。”“我不捞，俺大娘说捞人就受害。”“你不捞吗？”“我不捞。”“你不捞，我一头栽这里头去，我也死了算完。” 她儿怕他娘死哎，说：“娘，娘，你甭死，我麻利捞去。”走到那垓，一下逮着拽上来了。搁船舱里控控水，活了。论论，王小小，那个人大。那个人说：“这是俺兄弟，这是俺娘。咱弟兄俩多好啊。”说得稀好，管他吃着，怪好噢。 话说这船冲到南京，到地方了，船停了，不走了。王小拢船，拿斧子劈开船头，果不然的那船头里三颗夜明珠，王小拿在手。 这娘儿仨下店了。呆几天，王小说：“娘啊，你和俺哥在家，我去进宝去。”“兄弟，我跟你看看去。”跟着吧，兄弟俩稀好，就跟一个娘的样。 刚出去，走没多远，这个哥哥在后边抓着王小的小辫“扑腾”撂倒了，“嘁哩呼哧”地砸了个半死，把那王小的三颗夜明珠也拿去了，到京里献宝中了个小官坐。 你说王小哎，爬家去了。对他娘说：“我说那个大娘说别救人，你说救人哈，这不，把我砸个半死不大活的，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么了，把那宝贝也拿去了，人家也中了官了。”王小直埋怨他娘，他娘光哭也没好法。 好他娘，人家中了个小官坐着，整天夸官亮职的。 过了些日子，王小好些了，也出来逛荡着玩。看见他那哥哥坐轿来了，王小说：“这不是俺哥吗？”“谁是您哥？打。” 路东打到路西里，路西打到路东里。一盼子打得个半死不活的。到还醒过来，家去了。“这不是，人家中官，我倒叫人家砸得半死不活的。”打那得个气恼伤寒，病起来了。 这窝老鼠出来说：“你救我来我救你。我上人家那厨房里拉好东西给你吃，给你养病，你救我们一命不死。”这些老鼠单上厨房里拉那好东西给他吃，吃着，到然后，王小的病也养好了，老鼠说：“我也报过来你的恩情来了，你的病也好了，我可走了。” 这盘长虫又来说：“你救我来我救你。他打得你怎样，我那个……帮你报仇。老皇上有个闺女，我去缠缠皇姑，缠得他四门上撒出帖子来，许诺说：'谁给皇姑治好了病，招他养老驸马拜堂成亲。’你就去揭帖子。你要去了，揭帖子去了，我在花园里花椒树底下，你说'朋友啊，你在这里吗？’你作个揖，在我趴那地方你撮点土，喷了黄酒给皇姑喝了就好。” 这长虫就去缠皇姑。皇姑得病，一天厉害起一天。驾车子请这先生，架轿请那先生，拿着手脖评脉吃药，越吃越厉害，越吃越厉害。吃药吃的，皇姑起都起不来了。 老皇上愁急了：“就那个闺女，死了就没有了。”叫手下的四个外门上撒出帖子：“谁给皇姑治好了病，招他养老驸马拜堂成亲。”派人看着，好几天了，也没人揭。 今天他来揭帖子了，看门的说：“你能治吗？”“我能治。”“你能治？”看门的看看，是个小庄户人，穿着稀破的衣裳，“哎哟，你要治不好，脑袋瓜子可长不住毛啊！这可不是旁的事。” “我能治就是了。”“能治？那家去吧。” 王小到客屋里，看看人家都穿着长袍绿褂的。王小进去，人家连看也没看，眼皮也没抬。人们想：“小庄户把子能治病？” 王小到套间子里，丫环说：“先生，你怎评脉？”“怎评脉？我牵线评脉。你弄个红绒线穗子，拴住您姑娘的手脖子，你抖搂到套间里，我给评脉。” 那些先生说：“咦，俺手拿手脖评脉吃药都吃不好，您牵线评脉，你说得真恶心人。”人家寒碜得鼻涕粘痰的。 他在套间子坐着，说：“这病好治，我弄两副药吃了就治好了。”又问道：“丫环，您家有花园吗？”那些先生心慌：“您奶奶，人这样的官宦人家能没花园吗？”王小说：“丫环，你把我送到花园门上去。” 丫环把他领着送到花园门上。王小说：“你回去吧，我知道路了，知道这花园了。” 他到花园里花椒树底下，看看都爬得溜滑了。他施个礼，说：“朋友啊，你在这里吗？”又作个揖，掏出手布子来，撮拉把土掖腰里，回来了。 丫环来了。他说：“丫环啊，你找两个碗，我配点药给皇姑喝。”丫环找俩碗给他了。 他偷偷抓点土，倒茶碗里，闷上，澄着。等澄下，说丫环：“端给您姑娘喝了啊，喝了立时就见好。再吃一副就全好了。两副药我给治得好好的。”人家那些先生寒碜得鼻涕粘痰的：“说的恶心人。” 他把那茶倒茶碗里，叫丫环端去了：“姑娘，给你配药来了，喝了吧。”喝这个药那稀见功噢。皇姑说：“丫环，我怎觉得饿得慌来。” 小丫环忙跑里头去了：“老爷，俺姑娘好了，害饿了。”把老皇上喜的：“甭先给她硬的吃哈。”打碗粉弹，冲个鸡蛋，泡上点炒米，加上点白糖，软和和的，喝了。喝了觉得稀舒坦了。 皇姑说：“丫环，我还觉饿得慌来。”“还饿得慌？这里还有细点心，你吃点吧。”好他娘，小丫环又去报喜去了：“老爷，俺姑娘多少日子没吃么了，吃这副药就觉饿得慌了，喝这碗粉弹还不行，还要吃，我又拿细点心给她吃。”把皇上喜得了不得。 王小问丫环：“您姑娘怎样了？”“先生啊，俺姑娘这能些日子不吃么了，喝了你的药，吃了一碗粉弹，还觉饿得慌，又吃点心。这稀舒坦了。”王小说：“再吃副药么，她就起来了。” 这些先生们听着说姑娘好了病，就像屎蚵螂砸石头样，驾车拉来的，架轿抬来的，骑马来的，也不用送了，爬起来“轰”下子都跑了，干眼古咚地都走了。 王小又拿着碗，配碗药给皇姑喝了。皇姑说：“我喝了稀舒坦了。”小丫环说：“你喝了这碗就更舒坦了。”“喝吧。”皇姑又喝了。 吃下去不多会，多少日子没起了，今回起去坐床沿上去了。这把老皇上喜的：“这先生真好！配这药，吃两副就起来了。” 王小在客屋里住着，顿顿成席地吃着。 老皇上又想：“怎治法？俺闺女也好了。”老皇上心里想：“把皇姑嫁给这小庄户人。怎治法？” “哎，有了，那个——”老皇上对王小说：“俺闺女给你是给你。这一亩地耕起来，我撒上一斗二升芝麻，你要拾起来，招你养老驸马，与俺女儿拜堂成亲。” 王小愁极了：“一亩地耕起来，渲地，撒上一斗二升芝麻，叫都拾起来，怎拾法？上哪拾去？”这王小愁搭拉头了，家去了。 蚂蚁说：“你救我来我帮你。那个，他耕了地，撒上芝麻，你用锨拍个地方，俺去给你拉去，你怎拾法？” 王小拿个铁锨到地里拍打个地方，拍打的光油油的，这群蚂蚁就拉哩！拉了一整晚上，把这些蚂蚁都累得爬不动了。老皇上到天明点点，芝麻泡开了，一斗二升量了一斗三。 老皇上还是不愿意，管怎不想把皇姑嫁给他。“那个——。”皇上对王小说：“给你是给你。我扎上一百顶轿子，一样的衣裳，一样的人，一般高，穿一样的。你夹着眼，抱着哪个是哪个。” 王小又愁极了：“谁知哪个是皇姑？穿戴扎顾的一样，一百顶轿子，穿一样的衣裳，在衙门里朝外走，站衙门口钻轿里去抱，再抱错了呢？” 蜜蜂说：“你救我来我帮你。俺上皇姑轿顶上，围着转圈。出来没蜂的那个你甭钻；哪个围着蜂在轿顶上转，你夹着眼钻进轿去，抱着就是，这就是皇姑。”王小说：“就这样啊。”蜜蜂说：“赶明儿就这样做。” 到第二天，老皇上扎古一百顶轿子，都一样。王小在门外头，依个墙。看出来一顶，没有，出来一顶，没有，再出来一顶，还没有，出来九十九顶了，都没有，到最后，第一百顶轿子，看那顶轿子出来，那蜂啊，都在上头围着转。走到那垓，他一夹眼，“呼嘎”下子钻轿去，两手抱着了。还是寻得皇姑哎！ 【作者简介】王全宝（男），费县发展和改革局主任科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山东省民俗学会常务理事，山东大学民俗兼职教授，山东省沂蒙文化陈列展览中心主任、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原对外联络部副主任、临沂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原副主席，临沂市民俗文化研究会学术顾问，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1981年发表诗歌《红色赋》；1984年开始整理尹宝兰讲述的民间故事传说等100万字，并在《民间文学》《民俗研究》《中国民俗学研究》《故事会》《民间故事选刊》《故事家》《作家报》《老干部之家》等发表故事作品和民间文学、民俗学调查报告、论文计200余篇，作品多次在省以上获奖。2016年，其采录整理的山东省民间故事讲述家尹宝兰故事集《老虎背媳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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