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15 装疯卖傻的道士面前 苏轼的骨子里仍是骄傲苏轼一生诗词文章中,确实频繁有过鹤的意向表达,但真正用到“骑鹤”这个意向的,实在不多,在麻城万松亭下,是第一次。“骑鹤”,正是道教文化中对于人生、信仰、内心疏解的理想化、艺术化的视觉表达。有过第一次“骑鹤还故乡”的畅想之后,余生中,苏轼还曾更大胆地想到苏轼只有这两次,为自己安排了“骑鹤”的行程与归宿。在他的心中,故乡,已经不再是现实层面可以实现的那个人间,而需要借助仙力、道法,神鸟,才可抵达了。当苏轼离开这座万松亭后,此亭亦因苏子之盛而名扬天下,亭中曾立苏轼诗碑,过往仰慕者的诗咏不断。说来感慨,据《复斋漫录》记载,宋徽宗崇宁年间,苏轼所有文章诗词成为禁文,苏轼诗碑也被毁掉,倒是很多不知名者的过往题咏流传下来。至清光绪年间,《麻城县志》记载,万松古亭已损毁不复,“今惟书院存万松之名”。过了万松亭,就进入麻城县境,县置六镇,其中有一名“故县”的小镇子,苏轼的道家缘分,在这里竟然越来越浓了。故县有一个名叫张憨子的道士,在当地颇为著名。苏轼留有一篇《张先生》的诗作,诗前记叙了张道士的奇闻轶事。张憨子本姓卢,被张氏人家收养。多年来一直装疯卖傻,不分寒暑,经常在街巷间独行到深夜。这个人非常神秘,很多人想见他,都找不到他的踪影。苏轼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就托人请他来见,没想到张憨子竟然来了。来到苏轼面前的张憨子,就站在那里,苏轼和他说话,他也不回答,让他坐下,他也不理会。这人真是奇怪,只是环顾厅堂许久,然后离去了。苏轼想要跟踪张憨子的行踪,结果跟了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苏轼在诗中反思,为什么张憨子这样对自己呢?一定是我的悟性不够,他不屑于与我交流。那么,什么才是“天全”呢,《庄子》有一篇文章中讲到“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大概意思就是,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要气定神闲,超然物外。显然,元丰三年(1080)正在贬谪路上、黯然神伤的苏轼,距离这个境界太远了,远到甚至让这位张道士鄙视。这位张道士能来见我,当地人都评价,这说明我的品德也比较贤良了。表面的意思是,道士脱了鞋就在厕所里睡觉。初春江河解冻后,他就跳到碎冰之中洗澡。这都是疯癫的表象。史记中记载了汉武帝的一则故事,武帝一生追慕得道成仙,他说,如果能像黄帝一样成仙,那么可以放弃人间一切美好,比如放弃妻儿,就像脱掉鞋子一样简单。而“流澌浴冰”的典故更是来自屈原在《九歌》中的名句:流澌纷兮将来下。此诗最后一句,甚至将这位张憨子道士比作唐代蜀中名隐朱桃椎。《唐书》记载,朱桃椎其人神鬼莫测,唐初名相高士廉,当时被贬到益州为官,备厚礼前来拜访,并放低姿态和朱道士说话,结果道士根本不理这位大官,怒目而视了一会,就离开了。高士廉反思朱道士对自己的态度,觉得是自己在蜀中的政策有问题,于是大施仁政,减轻了百姓的赋税,益州的民生越来越好。这一句里,倒是见到了久违的那个骄傲的苏子瞻,他巧妙地将张憨子比成唐代名隐,那么,谁是名相高士廉呢?《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苏轼这样一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