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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历史文化题材的第61篇散文 1 相传，公元前490年，越国古都勾嵊山（也叫勾无山），峰峦叠嶂，草木葱茏。 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上，一位樵夫带女儿上山砍柴，两人负重而行。 忽然，天空乌云压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樵夫和女儿忙加快脚步，向半山腰的勾无亭奔去。 半山腰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有一座用石头和竹木搭起来的凉亭，人称勾无亭，是当地人上山砍柴、采药、打猎时歇歇脚、躲躲雨的好地方。从亭子上极目远眺，整个越王宫尽收眼底。 樵夫姓施，是苎萝村人，世代以砍柴、打猎为生。有一次，他在勾嵊山打柴时，被山下一户农家看中，将女儿许配给他。夫妻俩婚后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取名施夷光。因为他家住在苎萝村村西，所以村里人又叫施夷光为西施。 樵夫常在勾嵊山砍柴，西施勤劳懂事，常跟父亲一起上山砍柴。 正当西施父女在勾无亭避雨时，忽然，从山顶上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在一阵尘土飞扬中，一匹战马向他们飞驰而来。 在那样一个战乱的年代，最可怕的莫过于遇见战马。战马过处，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樵夫心中大惊，忙将西施护向身后，并将硕大的斗笠扣在西施头上，几乎遮住了西施大半张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吁”的一声，战马突然停住了。一位身姿挺拔的贵族男子翻身下马，走进勾无亭避雨。 他看了一眼樵夫和他身后的少女，温言道：“这位老丈，让你受惊了，我们是越国军队，在山上练兵，你尽可放心。” 听说是越国军队，樵夫这才舒了口气，连忙拱了拱手。不久后，雨小了些，这位贵族男子骑马离去。 2 几个月后，在和勾嵊山一江之隔的苎萝村，西施像往常一样去村口的溪边浣纱。 她从小就长得美，村里人都说，谁要是娶了她，定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分。 她笑笑，心想，在这乱世之中，长得美有什么用呢？嫁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樵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就是幸福的一生么？ 她蹲在溪边的石头上浣纱，不知洗了多久，直起身子，用湿漉漉的手撩起垂到眼前的一绺碎发。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温润声音：“请问这是苎萝村吗？” 她转身，只见距离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就是她前几天和父亲上山砍柴时遇见的那个贵族男子么？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笑容愈发和煦，不由和她攀谈了起来。闲聊中，他告诉她，他叫范蠡。 在西施看来，范蠡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高华气度。而这份高华气度，让她没来由地想要靠近。 忽然，范蠡问她说，想带她到越国都城面见越王，问她可否愿意？ 那一刻，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带她面见越王。她只是觉得，有他这样气度的人，定是值得信任之人。因此，她竟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 3 几天后，西施随范蠡步入越国刚建好的都城，拜见了越王勾践。越王显然对她很满意，让范蠡给她安排好住处。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月华皎洁。在一地清辉中，范蠡一脸肃然地告诉西施：“越国将用'灭吴九术’报仇雪耻，其中，第四术是'遗美女以惑其心，乱其谋’，而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默然不语。因为，他实在不忍亲手将她派往吴国，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一刻，西施明白了范蠡为何带她面见越王，也明白了她的美貌得到了越王的肯定，她成了越国派往吴国的不二人选。 那一刻，西施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该喜？该忧？或者，且喜？且忧？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涩，有一股热流止不住地往上涌。 “很抱歉，我把你带入了如此险境。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禀明越王，让越王放你回家。如果你愿意，先在越国训练三年。这三年中，我会按最高要求培养你。”范蠡看着西施，原本温润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艰涩。 “好，我愿意！”西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道。 她不清楚自己会有怎样的将来，她只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此时此刻，她只想留在范蠡身边。因为，能看到他，听他说话，就有一种莫名的开心和满足。 4 从公元前490年到公元前488年，是西施觉得最美好的三年，美好得让她在梦中都想笑出声来。 三年来，她和范蠡朝夕相处，他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和氏璧，深深嵌入了她的心里。 她越来越认定，这辈子，除了他，她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 范蠡品位极好，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坐卧行走，每一样，他都让人按最高标准培养西施。 和西施一起接受培养的，还有一个越国女子郑旦。 范蠡和郑旦说话时，总是一脸肃然，不苟言笑，郑旦有些怕他。但西施和他说话时，他看西施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变得很柔软…… 在无数个无眠的深夜里，没来由的，范蠡会想起西施，想起她和郑旦说话时俏皮可爱的模样，想起她独自凭栏远眺时孤寂落寞的身影，想起她看到他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不是不知道，他和西施互相有情，但他同样知道，他们没有资格相爱。 他不是没有憧憬过，如果他抛下国仇家恨，隐居乡野，娶她为妻，和她过举案齐眉、岁月静好的日子，该有多好？ 但，他知道，他不能。越王尚且卧薪尝胆，他身为臣子，怎能弃国仇家恨于不顾？大爱是国，小爱是家，在国仇未报之前，他只能忍痛割爱。 往后余生，在那些没有她的日子里，他会用这三年的美好时光，聊以慰怀。 5 公元前488年深秋，经过三年训练，西施和郑旦要被派往吴国了。前往吴国之前，西施突然来找范蠡，向范蠡开口道：“范先生，你能否陪我去勾嵊山上走走？” 范蠡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看着西施欲说还休的双眸，点了点头：“好。” 深秋时节，勾嵊山上层林浸染，秋意正浓。 范蠡和西施并肩走在山间小道上，谁都不开口说话，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当年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勾无亭。 他们步入勾无亭，眺望远方，山河尽收眼底。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躲在你父亲身后，一脸的惶恐不安……”范蠡率先开口，言语间是对往事的深切追忆。 西施心里一阵刺痛，秋风萧瑟中，她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范蠡，泪眼迷离。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范蠡可以将她留下。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那熟悉的温润声音在耳畔响起：“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西施在心底一声叹息，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先生，明日别后，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月圆之夜，终会相见。” 一阵秋风吹来，吹乱了西施如瀑的秀发。范蠡想伸出手去，替西施抚平鬓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他必须克制对她的感情。感情的堤坝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 范蠡再次深深地看了西施一眼，然后，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早已等候在岸边的侍卫，簇拥着西施和郑旦登上乘舟，解开缆绳，向吴国驶去。 范蠡并未回头，他希望自己记住的，是西施那天下无双的明眸。 他不愿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不愿。 他并没有骗她。月圆之夜，终会相见，在梦里相见。 6 范蠡和西施都没有料到，这一别，竟是整整十五个春夏秋冬。 公元前473年，当越王勾践终于打败吴王夫差时，西施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和范蠡重逢的这一天！ 从她十八年前第一次遇见他到现在，范蠡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即便眼角添了皱纹，两鬓多了白发，但那份温润如玉的高华气度却不仅不曾消退，反而被岁月磨砺得愈发清远明澈。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让她无法抵挡的摄人心魄的魅力，吸引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然而，范蠡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身为男人，他太了解勾践看西施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了。 他该怎么说，才能阻止勾践占有西施？他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扑朔迷离的局势中保全西施，并实现当年对西施的承诺？ 西施从范蠡的目光中，读懂了范蠡对她的爱。范蠡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忧心。她只需记住，一切都有他在。 因此，当西施被告知她已被越王判处“沉江”时，她并不惊讶。她知道，她的范蠡，无所不能。 当西施被装进鸱夷（一种革囊），投入深不见底的江水时，围观的人们无不发出一声叹息。 只是，人们将永远都不知道，革囊并未扎紧口袋，沉入江水后，革囊中的西施便被早就等候在水中的范蠡安排的勇士救出，从秘密水道浮出水面…… 从此，这世上便没有了西施。和西施一起消失的，还有范蠡。 7 在范蠡带西施远走高飞之前，他们最后一次来到了勾嵊山，来到了勾无亭。 这里，是他们的爱情开始的地方。 “先生，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西施依偎在范蠡怀中，喃喃低语。 “傻瓜，这一切都是真的。”范蠡轻轻抚摸西施的脸颊，将她的一缕鬓发绕到耳后。 “先生，谢谢你为我离开越国，难为你了。”西施抬头看着范蠡，眼中是无限深情。 “又说傻话了。即使没有你，我也会离开越国的。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答应你的事，终于实现了。” 是的，他从来都不曾食言。 他许诺她“月圆之夜，终会相见”。在经历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风波和坎坷后，他都一一做到了！ 她知道，往后余生，每一个月圆之夜，他都会陪她一起赏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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