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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镇南

 大地菲芳 2021-10-21

大地菲芳文学微刊
2021年10月21日 
总558期


路过 镇南

 小白/文

口琴演奏《小城故事》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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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不是一个镇的南边,小镇就叫镇南。五十年代就有了,很是经历了一段辉煌时期。居民大多是从山东迁过来的,整村搬迁,来建设农场,过来就从渔民变成了工人,挣工资,吃红本,关键还光荣。那时候的人精神富足,一句话,能排山倒海,别说搬家了。于是,农场办公室,指挥部,俱乐部,车间,什么都有了。现在的乡镇有这样规模的也不多。那些老房子现在还在,石头基础,有些下沉,墙跟儿常年湿乎乎长着绿毛儿,里面似乎藏着遥远的热情,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但是还能用。过去的东西牢固,那前干啥都不糊弄。

我去那天已是深秋。这里的秋天一天一个样。前两天高速公路两旁的杨树叶还金光灿灿,仿佛它们本身就是发光体,一路上美得如诗如画。转眼,那动人的秋色在这的路边就落光了,消瘦的枝条像没有什么内容的油画,深刻得一目了然。黄叶落在衰草上,有的又被一阵风扬起,覆盖在另一片草地上。短短一瞬,完成了黄叶舞秋风的规定动作。但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丝凄凉,也不像照片里那样富有文艺气氛。秋色也许只有定格在一个画面里才会永恒,否则它就是一阵风,风过处,叶落草黄,庄稼结束了生长。那些短暂飞舞的黄叶算不错了,毕竟折腾过一回!多少凋零都是在静静中发生的。

树林和农田之间有条水沟,稻田收割前排出的水在这里汇聚,阳光在水面上一闪一闪的耀眼,浮在上面的树叶像飘摇的往事,正在把树上的事一荡一荡地说给水听。又一阵风吹过,把衣服打透,这时候的冷比冬天还透彻。深秋,哪哪都是凉的。

庄稼已经基本收割完了,还剩几片玉米没收,整片地干干巴巴的,毫无生气,玉米叶子垂在杆上,对今年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苞米棒子挣破了头,着急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它们今年还能不能像去年那样金贵。丰收的命运各不相同,有的东西丰收了掉价,有的涨价,好坏得沾点时运。当年闯关东来垦荒的山东渔民已经老了,移民二代也大多五十出头。他们还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生活衣食无忧,却也并没有收获富裕。那一年一茬洁白的东北大米并没有改变他们的乡音,倒是大海的潮声总是出现在每个人的梦里,各家的庭院总能发现和鱼有关的工具,网事如烟,一晃已是一生。

一群不知名的鸟从公路那面飞到这边的稻田里,它们在捡食收割落下的籽粒。这个季节是各种鸟的天堂。散落在地里的庄稼,成熟在田野的草籽,取之不尽,它们富裕得就像在这里拥有上百晌地的农场主,租子都吃不完。秋天,吃已经不在是鸟们最关心的事了,迁徙的时间还早,蓄满阳光的原野到处都可以栖身。经常有野鸡飞到公路上来,它们好像也并不怎么怕车,眼看着车到身前,才慢腾腾地起身,飞到不远的野地里,探头探脑的还在向这边张望,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公路上了,等车过去再回来拿。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鸟从哪里来的呢?是谁透露了这里的消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些消息是不用透露的,逐利是自然而然的事,鸟为食亡,吃,当然也是。


一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从镇子的方向开过来辆摩托车,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是镇上的年轻人。他们就像秋天的鸟一样无忧无虑。整条道成了我一个人的风景,我有充裕的时间观察每一棵树,和树上的每一朵云,我要记住它们的样子,我想读懂那上面不为人注意的内容。我不知道欣喜从何而来,我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这样的景色。炊烟在远处的房舍上空袅袅不散,夕阳一束束从里面穿过,把乡村谱写成一首歌谣。美是隔着一层光茫之后的写实。我只是路过,看见美,却无法融入美。如果有人把此刻制作成抖音,一定会把我过滤掉,因为我破坏了美。那也无碍于我喜欢田野里的美,因为它美的自然,简单,宏大,这里不需要什么细节,一切都似有实无,最好是那种猝不及防的冲击和撞见。我因此喜欢漫步。喜欢在真实和虚幻中品味人生的从容和淡定。

一声鸡鸣打破了寂静,镇南近在眼前。迎面有几幢年代不算太久的六层砖楼,粉色的外墙已经斑驳。一架信号铁塔凭空俯视着它们。大道两侧树木更粗了。那棵是榆树吧,那么粗的榆树至少有半个世纪。突~突~突~开过来一辆拉草捆的农用车,从车头排气筒里喷出的黑烟就像这辆车的年代一样厚重,这是台五六十年代的“野特”,前苏联的。看见它,时间好像一下有了沉甸甸的重量,意识把现在和从前拉成一条直线,我就站在这条线上,那辆车正驶向从前。这里似乎没怎么改变,但那棵大榆树却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岁月的变迁。时间其实早已在我们不经意之间不动声色的做着加减,这里添一笔,哪里抹去一块。我从一排七十年代老房子前经过,房子的门楣上有一颗水泥浇筑的五角星,典型的时代痕迹。道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看高矮当年应该是电影院,现在已经封存了,它已经完成了角色任务,但无法扒倒,也不能卖掉,就像这里的一个老人,一脸沧桑,弓腰驼背,但还硬朗。一张嘴,山东口音。大房子周围栽着不少花,是那种在寒凉的空气中依然绽放的品种,叫波斯菊吧,我们称它扫帚梅,可能它开出的花象扫帚吧,深粉的、淡粉的、白的花瓣开得很有年代感,把这里显得愈发清幽宁静。

一排大鹅从路南边过来了,它们大概是从水塘那里往家走,几只当年的小鹅拽着拽着紧撵大队伍,有一只小家伙被地上的一片白菜叶吸引过去,忙不迭的叨在嘴里,顾不上吃,叼着追赶大部队。

我盯着它们,忘记了时间。

 


作者简介
小白,本名赵东海 供职于国家电网吉林白城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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