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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昔 莲:以雪为媒的朝觐:澄澈如镜又锋利如刃

 晓岸瘦风 2021-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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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雪为媒的朝觐:
澄澈如镜又锋利如刃

 ──读《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之印象

·昔莲

茅德冈,之于爱尔兰诗人叶芝,是一块冰,也是一团火。她令叶芝疯狂地陷入单相思,一生求之不得,同时,她也成为诗人叶芝诗歌精神史的一部分,让这位一生对她单相思的诗人,在“孤独的城堡里”,完成了心灵史的写作,并最终成为世界诗坛的翘楚。

爱情诗,自古是中外诗人钟情的主题,贵州诗人冷燃的组诗《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在冰天雪地点燃了一把火。在现实和虚拟双重的叙事背景下,以杜鹃啼血的情怀,完成了对爱恋对象“雪”的心灵朝觐,亦真亦幻的倾诉,无不令人心动。

他的每一首情书,既有自然语境下关于雪的冥想和对话,也有炙热心灵语境下的呼告和独白,在虚构和真实之间,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在希望绝望交织的悖论重构里,诗人和单相思的叶芝,在情感体验层面,殊途同归,在心灵的版图上,描绘出一幅幅真挚深沉鲜活的画卷。

从这二十九封情书里,我们能够读出他爱的痴迷和圣洁,与“雪”屡次擦肩不得见的痛楚和伤感,更能读出掩映在诗意的冰山下,“恋雪情节”背后的理想和抱负,以及与现实抗争的心路历程。

我更愿意把诗人的二十九封情书,看做某种意义上的自我成长宣言,自我修行的“菩提之路”,对于世俗生活诗人内心隐秘笃定的世界观。而诗人所有吟诵的出发点,雪,都是桥梁和媒介。

在组诗里,诗人爱恋对象“雪”,已经不再拘泥于一个异性身份,而幻化成诗人内心的一座庙宇,一个朝觐者摩挲过的转经筒,是诗人手持许愿的“转经轮”。诗人,在自己虚构的情书里,在超越时空,不羁的想象里,和自己爱恋的对象,倾诉心曲,坦陈悲喜。并在此过程里,展示出内心情感澎湃的潮汐。

《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真实地再现了诗人精神世界“爱的历程”,组诗从“爱神,我要你原谅我的背叛”(第一封),以一种“爱的忏悔”姿态开始,对于抽象的爱,诗人通过各种具象化的意象展开。

因此,我们读到了包含“雪”在内的爱的各种象征物,比如兰花,梅花,芦苇,它们同样高洁、神圣,并且在诗人爱的表达里,充当了时间的桥梁,空间上记忆的符号。呈现出恢弘而辽阔的画面。

在小城,在梅花盛开的时候,年轻的诗人,还处于爱情懵懂状态,当他与爱情擦肩而过时,他的一生,便宿命地与“雨。雪。冰”(第二封)纠缠在一起,这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痛苦,当然,爱情教会诗人的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更多的是诗人在学习爱的过程里,深谙了爱情的纤尘不染,时光中的阴差阳错,爱情的可遇不可求,与爱相遇,等同于与高洁的梅兰竹菊心灵契合,等一系列相似的生命体验。

“在梅树上,萌芽一束火焰/用来给漂泊的人取暖照明”(第二封),爱是一束火焰,也是一盏明灯。当年轻的诗人,第一次与爱擦肩而过后,雪,变成了水,水结成了冰,它们成为组诗的内在的叙事线索,也给全诗定下了沉郁、伤感、深沉的基调。

“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夜”,这是罗曼罗兰对于爱的诠释,而诗人爱的体验,也是冰火二元对立的,他既能体验到爱的甜蜜“你的美,只有寒凉才懂/你的美,比漫长的寒夜更漫长”,又能刻画出独属于他自己的关于爱的缺失的痛苦“我从来没有想过多年后的冬/要靠一壶清酒/缝合,心尖上的裂缝”,“孤独的人/种在,一场夜里降临的茫茫大雪之中”(第三封)。

当诗人,把爱视作生命的一部分,视作流淌在腔管里的血液时,爱情已不仅仅是男欢女爱的范畴,而是潜移默化地塑造了一种新的生命的姿态,一种重新观察生活的视角和审视生活细节的放大镜。爱情本身,已经具有了宗教一样的的慈悲和达观的内涵。

诗人写到“我要向你,坦诚/桃花与荷,幽草和秋叶。尘世所有良人/皆是我爱,皆因/他们说,一切都是瑞雪种下的美好丰腴”。(第四封)

心理学的“晕伦效应”指出,美物犹如罂粟,会令人产生戒不掉的瘾,它令目之所及,皆是痴迷之物的影子。诗人精神爱恋之象“雪”无处不在,甚至幻化成蛊,白昼黑夜里,令诗人魂不守舍。

诗人可以“生火。把你散落在黄金菊和夹竹桃上/伫立的身影小心收殓,入壶烧沸”(第五封),诗人还可以“爱上自己的影子/我的雪,你浩大的白轻易让凝视的眼睛失明”(第九封),诗人亦可把“雪”视作“桔子里紧紧拥抱的九瓣月光”(第十封),“白鹭起飞/羽毛/才会铺开折叠在翅膀下的白”(第十三封),“初春的梨花,四月的槐/夏夜的茉莉/与昙花都指向一场雪,布下的神谕”(十六封)。

当这种爱恋深及骨髓,雪,不仅从情感上慰藉了诗人孤独的心灵,更在灵魂深处,潜移默化地净化改变着诗人之于世俗世界的看法,甚至重塑了诗人的的精神原乡,并持续地影响诗人的世界观。

“我要脱掉所有的伪装,捧出/火中灰烬/研磨,每一粒都是雪的影子”(第十三封),这是雪对于诗人的教化,“其实,一切皆为取冰磨镜,寒中生火/向冷取暖”(十七封),这是雪,给予诗人内心的力量,“雪,我除了装着清冷/还有什么/证明/经得住,物欲的诱惑”(第二十一封)。这是诗人,从雪的洁净里,试图寻找洁身自好的证词,从精神上救赎自己过往的迷失。

当雪,一层层经由诗人的心灵火焰煮沸,它便开始升温、气化,生出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诗意,让诗人在朝圣的路途中,一步步抵达一座庙堂,像雪域高原磕长头匍匐朝觐的信徒,体内生出雪一样的光芒,让自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攀向天堂的悬梯在哪里/去向地狱的入口在哪里/”“时间戴着面具/从青春遗弃的废铁里,割出镰/原有的光芒/连流水都可以用冰证明体内有执拗的骨头”(二十四封),这是诗人从柔软洁白的雪里生出的“铿锵的哲学启示”。

“我与你/雪,小心翼翼走过的每一缕光景/都有/春暖花开无法解释的绵绵细雨”(二十六封),此刻雪已经于诗人而言,身体灵魂水乳交融,在四季中并肩行走,是雪给予了诗人的另一春。

“我是越狱的成功者,此刻河水安静/我是越狱的失败者,此刻卵石圆滑”(二十七封)诗人,甘愿成为雪八角指针囚笼里的犯人,这是诗人心甘情愿与雪共享荣辱。“我的雪。我的血/面目全非/我轻轻唤一声,就要用一种新的伪装/压住眼角的潮湿”(二十八封),这是诗人心甘情愿与雪同生共死。

雪莱说,爱情不是时光的奴隶,而是灯光,同时照亮两个人。诗人,在《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里,让我们同时洞悉了诗人爱的欢愉的春天,和痛苦的爱的深渊,诗人的爱恋对象雪,既有现实生活人的影子,也有诗人精神世界的提炼,诗人重新加工塑造的“罗马帝国”的影子。就像格里高利派克和奥黛丽赫本演绎的《罗马假日》里,那一幕幕浪漫清新高贵的爱情画面。

当然,作为一首爱情组诗,或者更准确讲,是借用爱情的形式,在现实和虚构的语境下,诗人成功地扮演了导演的角色。写出了一幕诗人心灵淬炼的魔幻现实主义的诗剧。

总而言之,诗只有用真正纯粹的诗语,才能真正完成诗人精神世界的朝觐和心灵能量的化缘,才能把内心跌宕起伏的情感的潮汐,安置于广阔恢弘的心灵语境下,而不显得凌乱不堪,从这点看,诗人的语言驾驭能力,和组诗架构的整体考量,是可圈可点的。

作为深度意象派代表诗人,特朗斯特罗姆,在《自79年3月》写到“我碰到雪地里麋鹿的足迹,是语言而并不是词”,强调了诗歌意象和语言不可分割的关系。实际上,作为一名瑞典诗人,特氏,很欣赏中国古典诗歌。这也给予我们有益启示,如何将中西方诗歌的优势,做恰当的嫁接,在中国文化语境下写出属于创新的诗歌范式,既不丢失中国传统诗歌的含蓄隽永的特质,又可以借鉴西方诗歌中注重冥想,意识流,注重哲思的特质。

《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做了有益的尝试。它在整体上,呈现出浪漫主义的诗歌气象,其中叙事糅合了西方意识流风格,语言风格上,又保持了中国传统诗歌的意象纷呈,隽永凝练的诗歌特点。

总体看,组诗是对传统诗歌语言艺术的继承,加之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处理,诗意幽深奇幻。其中纯净的“诗核”,“苦行僧”般的自省,源自精神自净的自我救赎,又是对当下繁纷杂乱诗歌羸弱精神的一次纠偏,于此看,此首组诗写出了格局格调。

《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在诗歌语语言层面,表现出诗人的灵气,创造力,语言修辞层面比如通感,象征、隐喻,夸张的谙熟,以及诗歌语言在暗示,多义,跳跃性层面的娴熟掌控力,都表现出诗人的功力。

整首组诗诗意立体厚实。在当下诗歌语言越来越“散文化”,“翻译体”流行的诗坛,《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在诗歌语言层面,也无疑提供了可供借鉴的诗歌文本,并对上述诟病起到了适度纠偏作用。

“刀口隐秘,很深,像十二背后的峡谷/蓄着玛瑙幽深的蓝/血,来不及振翅起飞,要留给后来的寻访者”(第八封)。把无法相逢的痛楚,提升到沸点,令人读出肝肠寸断。

“怎么会忘记。灯火可以熄灭一个人/躺下的影子/而一滴水,从冰里已学会夜里站立”(第十六封)勾勒出诗人关于雪的三段论,即雪落人间,暖可以令雪化成水,而冰冷,又可以令水结冰,这种赋予物的人格化手法,让诗意的表达,更具有视觉和心理层面的冲击力。

“时针依旧锋锐,但我还趁着万物萧萧/摁住一条河流/向西。谁也无法预测薄冰之上滚过的/心跳。用凉薄/保鲜,我曾经在向阳山坡许下的誓言/菊,撕开孤独”(第十七封)。孤独,陡峭,奇绝,诗人对与雪的表白,无不透出一种扣人心弦的悲怆感。

“第三杯酒/我压住内心的江湖/露出锈痕”(第十九封)那种欲说还休,苦苦等待的失落和绝望,把诗人的内心澎湃汹涌的浪涛,一览无余地呈现给读者。

普罗米修斯,在给人间盗取火种后,被宙斯羁押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接受鹰啄食肝脏的惩罚,但普罗米修斯却忠贞不悔。我们在《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里读到这样诗句“我的雪。假想中的/悲伤/在骨髓里摇摇晃晃的第三瓣月光/圆是句号/残是钩”(第二十封),同样让我们看到,一个把爱视作生命,把与雪相逢视作圣洁的朝觐的诗人,他抒写的瞬间,内心必定抱有普罗米修斯一样的殉道情结。

很多诗人,终其一生,在漫长的生活版图上,寻找一盏灯,在诗写中寻找可以安放心灵皈依的精神原乡,就像高原之于昌耀,赋予他的写作气象一头雄狮的威武壮硕。

对于诗人冷燃而言,他苦心孤诣追求的梦中情人“雪”,也不失为诗人内心的精神原乡。圣洁,高贵,隽永,深沉,孤独,疼痛的诗写气质,始终贯穿于文本中。当然,诗是为了抗争现实的缺陷,如果人无完人成立,那么完美的诗文本也是不存在的。

在无法完美的诗文本中,我们总能找出诗人待完善的细节。比如组诗《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里,在通过雪这一媒介向外延伸方面,在反馈世俗生活社会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方面,文本有些狭窄,以及与上述两点有关的人文关照层面的构想和理想,还略显单薄。

但瑕不掩瑜,《雪:虚构的二十九封情书》,已经给予诗人最大的勇气,直面诗人自己的心灵困境,坦陈社会公共层面的精神危机,这或许就是星星之火燎原的征兆。

诚如新晋诺奖诗人路易斯格吕克在她一首诗《诗》中写道“因为我必须进入它们的生活,正值春天,一层淡淡的梨花,布满了梨树”。诗人冷燃,正在接近抵达他的春天,因为有他痴恋的雪,正净化着他的诗写理想,明晰了他诗写最终的地理坐标。

往期回顾:[家园短诗]·昔 莲:我深爱着这片土地


作者简介:

谈慧,来自甘肃,1991年出生。从小热爱文学,喜欢阅读和写作,后就读时选择汉语言文学,在学生时期便开始创作并投稿,后来以笔名"昔莲"在《诗歌中国》上发表《生活》,《红豆》,《囚禁》,《暗沙》,《枫》,《愿你成为自己理想的样子》,《病毒,永不再见》,《一粒尘土》,《英雄之母》等,还在《写手驿站》上发表短篇小说《玄天录传》,《你的背后还有我》等,在《于都诗词》上发表现代抒情诗《流转的四季》等,以作品读<吊屈原赋﹥有感拟作参加“平安杯”第38届征文作品,有作品还参加过"东方文艺杯”网络诗词大赛,“现代诗圣杯″网络诗词大赛和″兰亭杯″网络诗词大赛及“盛世东方*诗情杯网络诗词大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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