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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我有过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因此认识了一些所谓的社会人士。这些人大多数都没有正式工作，稳定收入，每天神出鬼没，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可后来我发现这些人其实混得很惨，甚至到了借钱吃饭的地步。  没过几年，我有了家庭，为了追逐更加美好的生活，和从前的旧时光渐行渐远。一天我走在大街上，迎面而来一个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向我展露出热情的笑脸，并伸出双臂做出拥抱状向我款款而来。 这个人是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社会大哥，在我所在的小城市也有不小的名声。比我大十岁左右，我一直以赵哥相称。据说赵哥当年也是有正式工作的，可是为了大哥梦，为了飞黄腾达，毅然投身于滚滚洪流之中。 结果钱没挣到，工作也丢了，到现在已经是40多岁的年纪，连个家都没有。我知道赵哥和我亲热地寒暄上几句之后，就会管我要钱。因为我有朋友已经遇到了这样的事，在闲聊的时候提起过。  有几年没见了，赵哥变得更黑更瘦，仿佛是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窜出来的一样。和朋友跟我讲的一样，鸡毛蒜皮的琐碎聊了一会儿之后，赵哥说：“阿辉，身上有钱没有？给哥拿50块钱。哥最近太背了，出了不少事。”一脸无奈的模样。 我自然知道这是赵哥的谎话，这一套说辞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浅薄。相反地，在岁月的洗礼之中，和赵哥凄苦的表情配合得相得益彰。 不管怎么说，毕竟相识一场，再说几十块钱也不算什么。我给了赵哥，赵哥连声感谢，并说：“我的电话你知道吧？以后有事给哥打电话。” 我随意附和几句，匆匆离去。我跟赵哥认识有些年头了，只是交往不多，对于他的事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可窥一斑而见全豹，赵哥这些年的落魄是一眼就可以看见的。  现在时代不同了，赵哥还以从前的思路在社会上生活显然是行不通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完全成了行尸走肉。我有一个朋友曾找赵哥帮过一点小忙，事后也给了赵哥好处，可这成了赵哥吃喝拿要的理由。 赵哥只要没钱，就会找我这个朋友借钱，像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掉。后来发展到天天在我朋友上班必经的路段等候，我朋友不胜其烦，不得不改变出行路线。 我这个朋友最后一次给赵哥借钱的时候，亲自送到了赵哥租住的一处民房。听我朋友讲，那间平房小得勉强能放下一张床，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赵哥冻得瑟瑟发抖，好似书本里写的寒号鸟。 再后来，我就没见过赵哥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也再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关赵哥的消息，也许远走他乡，也许回了老家，或者身处大牢，也可能在荒郊野外成了一具无名尸体。  还有一个大哥当年在社会上名声更响，我以鹏哥相称。我和鹏哥认识的时候，鹏哥刚从监狱里出来。鹏哥说话做事极其稳重，和社会上的混子有着根本的区别。最基本的是和鹏哥一起出去，所有的开销费用都是鹏哥出。 鹏哥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组织了一批人马开设赌场，据说挣了不少钱。后来随着社会风气的净化，鹏哥转行做起了工程生意。不知生意好坏，规模大小，偶尔在大街上遇见的时候，鹏哥都会主动地递给我一支好烟，聊聊近况。 我和鹏哥认识的时间不长，没有太多了解，传闻之中鹏哥当年进去因为讲义气，一个人扛了不少，出来的时候，当初一起混的兄弟里有发展不错的，拉了鹏哥一把。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不过鹏哥现在的生活稳定幸福。  在挺高档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房子，娶了一个比他小近10岁的老婆，一儿一女。一年春节，我和几个朋友去鹏哥家里小坐，鹏哥很开心，说想不到我们几个小兄弟还能记得他。当我们问起鹏哥当年的时候，鹏哥总是笑着说：“没啥好讲的，都过去了。”深吸一口烟，似乎又想起了从前。 大家走的路不同，也没什么利益往来，日常接触也不是很多，慢慢地断了联系。鹏哥是公认混得好的，起码有家有室，有儿有女，这就很不容易了。一个“家”看似普通平淡，可是很多人一生都难以拥有的温暖。 相比之下，红哥的命运就比较凄惨，红哥只比我大两岁，从小居住在一片居民区，相隔不远。红哥从小就不喜欢上学，也学不进去，小学上了10年，最终也没毕业，从此以后便在社会上漂泊。  红哥的父母都是上海人，当年为了支援大西北来到我所在的小城市。红哥的父亲到底是干什么的，长什么样，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就是和红哥父母同辈的人也很少有知情的，只能说出一个大概，这个大概的内容又以传闻居多。 红哥的母亲，我从小就认识的，除了性别之外，跟红哥一模一样。瘦高的个子像一根竹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红哥的母亲很早就退休了，红哥便在十几岁的年纪去母亲曾经工作的工厂当临时工，拿着微薄的工资干了很多年。红哥喜欢喝酒，也喜欢打牌，没钱的时候就管母亲要钱。 红哥的母亲长年身体不好，除了吃药打针，维持生活，时常捉襟见肘。可红哥不管这些，要是母亲拿不出钱来，从最初的呵斥指责发展到最后的威胁打骂。听说为了红哥，凡是认识的人，红哥母亲都借过钱。  没过几年，红哥母亲去世了，红哥的生活过得更加可怜。临时工的工作也丢了，红哥也不去干别的活，到了上顿不接下顿的地步。没过多久，红哥就死了，有人说是病死的，有人说是饿死的。 红哥母亲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来，红哥又没钱，社区帮着操办了后事。红哥死的时候，从上海过来一个亲人，据说是红哥的哥哥，红哥刚下葬，便把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 从此以后，这个城市便不再有红哥。唯有曾经的玩伴聚在一起，提起往日旧时光的时候，顺带着讲几句红哥，言语之中多是感慨，唏嘘。很多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可回头一看，已经离得太远太远。 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我下夜班，肚子有点饿，去一家面馆吃面。红哥跟个鬼一样也不知从哪窜出来，突然站在我面前，把我吓一跳。红哥说：“阿辉，请哥吃顿饭呗，哥两天没吃饭了。”  红哥人不坏，并且在小的时候还经常以带头大哥的身份领着我们玩。要是我们谁在外面受欺负了，红哥总会拎起一块砖头，大吼一声：“敢打我兄弟！走！领着红哥去找。” 我请红哥去吃了羊肉串，羊肉串还没上桌呢，红哥就干脆地喝了三瓶啤酒。分别的时候，我给了红哥200块钱。夜色中，红哥目送着我离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红哥。再听说红哥的时候，红哥已经死了。 还有一个和我认识很久，曾经也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女孩叫丽花，丽花的人生也极其不顺，充满悲情。丽花和我年龄相仿，念到初中的时候就不再上学，在社会上晃荡了很长一段时间。 丽花个头不高，长得不错，唱歌唱得极好听。尤其是唱伤感情歌，听着很动情。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经常对丽花说：“丽花，你去参加歌唱比赛吧！肯定能出名。”虽然很多年不见了，丽花的歌声依然飘荡在我的脑海里。  没过几年，丽花认识了一个比她大15岁，很有名气的混混，爱得死去活来。不顾家人的劝阻，和这个混混结了婚。短暂的甜蜜之后，生活是柴米油盐的本色，也是大多数人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日复一日的平淡。 丽花所嫁的混混连个工作都没有，后来连基本的家庭开支都得靠丽花出去打工。丽花的老公不思进取，整日酗酒，沉浸在过往虚假的辉煌之中难以自拔。成天做着空洞的发财梦，结果干违法勾当，被判了10年。 丽花离了婚，独自一人抚养着儿子，曾有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在孩子上小学的时候，丽花认识了一个开出租车的离异男人，两人结了婚，重组家庭。  再婚的喜酒，我们这些认识的朋友都去喝了。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丽花很不错，我们都为丽花重新过上幸福生活而感到高兴。现在偶尔还会和丽花出来聚聚，提及从前的日子，丽花总是说：“那个时候年轻，太傻了，做事不经过大脑。”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浓浓夜色，我会不经意地想起往事旧人，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或凄美，或心酸，或美满；有遗憾，有缺失，有错漏。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往日种种才组成了人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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