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应酬篇 《菜根谭》是明代的一部语录体著作。著者洪应明,字自诚,号还初道人,籍贯不详。根据他的另一部作品《仙佛奇踪》,我们得知他早年热中于仕途功名,晚年归隐山林,洗心礼佛。万历三十年(1603)前后曾居住在南京秦淮河一带,潜心著述。与袁黄、冯梦桢等人有所交往。 书名《菜根谭》,取自宋儒汪革语:“人就咬得菜根,则百事可成。”意思是说,一个人只要就够坚强地适应清贫的生活,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所成就。 明于孔兼在为《菜根谭》写的(题词)中,进一步阐述道:“'谭’以'根谭’名,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其颠顿风波、备尝险阻可想矣。”又引用洪应明的话说:“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于氏的解释,增加了这样一层含意,即一个人面对厄运,必须坚定自己的操守,奋发努力,辛勤培植与浇灌自己的理想。 乾隆间署名三山病夫通理的(重刊菜根谭序)则说:“凡种菜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厚。”并引月古语“性定菜根香”,说明只有心性澹怕沉静的人,才能领会其中的旨意。 操存要有真宰, 无真宰则遇事便倒, 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 应用要有圆机, 无圆机则触物有碍, 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 个人操守志向要有真正的主宰,没有主宰,遇到事情就会倾倒,如何能成得了顶天立地的中流砥柱!具体办事要会圆通机变,没有圆通机变,做事就会障碍重重,这样怎么能使自己成为扭转乾坤、治理国家的人才呢! 士君子之涉世, 于人不可轻为喜怒, 喜怒轻, 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 于物不可重为爱憎, 爱憎重, 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品德高尚的文人学士接触社会,对于他人不可轻易表露喜怒情绪,喜怒情绪一旦泄露,内心情感就全被他人窥见;对于事物不可过分喜爱或憎恨,过分喜爱或憎恨,则精、气、神就会为物所控制。 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 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倚仗自己的高超才能玩世不恭,背地里必须防备含沙射影的毒虫;文饰厚道外貌来欺骗他人,则要考虑肝胆之镜会让你原形毕露。 心体澄彻,常在明镜止水之中, 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 意气和平,常在丽日光风之内, 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 内心世界澄净清澈,如映照在明亮镜子或平静水面上,自然这天下就没有可以厌恶的事物;意志神态平和安静,如沐浴着灿烂阳光和煦春风,天下自然就没有可以憎恶的人。 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迁就, 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 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 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 当是非正邪混杂一起时,不可丧失原则地迁就他人,一点点迁就就会失去扶正祛邪的机会;当利害得失纠葛在一起时,个人利益他人利益不可分得太清楚,分得太清楚就容易贪图一己之私。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 难辞处后之羞; 萝茑依松,高则高矣, 未免仰攀之耻。 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 毋为鱼鸟亲人。 苍蝇叮附在马的尾巴上,虽然跑得很快捷,但钟难以推辞处在后面的羞耻;茑萝依附松树而攀援,虽然爬得很高,但终归难以避免它是攀附它物的事实。所以,品德高尚又有见识的人宁可在风霜雨雪中自我扶持,也绝不变成供别人赏玩的鱼鸟来亲近他人。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 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 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 使好丑两得其平, 贤愚共受其益, 才是生成的德量。 心中对于美好与丑陋的界限过于分明,就会与外界格格不入;心中对于贤智与愚拙的界限过于分明,他人就不会亲近你。品德高尚的文人学士必须是内心精明而外表浑厚,对美好与丑陋的事平衡接纳,对贤智与愚拙的人共享益处,这才是应有的道德气量。 伺察以为明者, 常因明而生暗, 故君子以恬养智; 奋迅以为速者, 多因速度而致迟, 故君子以重持轻。 士君子济人利物, 宜居其实,不宜居其名, 居其名则德损; 士大夫忧国为民, 当有其心, 不当有其语,有其语则毁来。 自认为看透万事万物的人,常常因为自觉精明而自陷愚昧,所以真正品德高尚又有见识的人用恬淡培养智慧;做事决断雷厉风行的人,常常是欲速则不达,所以,品德高尚又有见识的人举轻若重,谨慎行事。品德高尚的文人学士接济帮助别人,应着眼于实际行动,而不应追求声名,追求声名易使品德受损;有所作为的官员忧国忧民,应当是真心实意,而不应空喊口号,空喊口号就会招致非议诽谤。 遇大事矜持者,小事必纵弛; 处明庭检饰者,暗室必放逸。 君子只是一个念头持到底, 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 坐密室若坐通衢。 遇到重大事情才郑重其事的人,在遇到小事的时候必然会松弛懈怠;在大庭广众之下才检点约束自己的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会放纵行乐。真正的君子则是坚守一个信念,这样小事也会当做大事对待,身处在他人的私宅中也如在大街上,始终表里如一。 使人有面前之誉, 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 使人有乍交之欢, 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使他人当面赞美你,不如使他人不在背后诋毁诽谤你;使他人感到结交之初的快乐,不如使他们没有长久相处的厌烦。 善启迪人心者, 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 毋强开其所闭; 善移风化者, 当因其所易而渐及之, 毋轻矫其所难。 善于启迪人们心灵的人,应当根据对方已有所悟的循循善诱开导他们,不要强行灌输他们所不懂的;善于改变风俗教化的人,应当根据对方容易接受的逐渐推行,不要给予矫正他们难以改变难以接受的东西。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 而空亦不受染; 利刀割水,刀不损锷, 而水亦不留痕。 得此意以持身涉世, 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用彩笔在空中描画,彩笔不会在空中留下色彩,天空也不会受到污染;用锋利的刀切割流水,不会损坏刀刃,流水也不会留下痕迹。领悟此种意境,并把它用到修身处世中,则你的感触与应验相互适合,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己之情欲不可纵, 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 其道只在一忍字; 人之情欲不可拂, 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 其道只在一恕字。 今人皆恕以适己而忍以制人, 毋乃不可乎! 自己的情感欲望不可以放纵,应当用克制的方法来控制自己的欲望,关键在于一个“忍”字;他人的情感欲望不可以拂逆,应当用顺从之法来疏导它,其方法只在于一个“恕”字。现在的人全都将“恕”字用在自己身上,而将“忍”字用于约束他人,这实在是不可以的!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 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 喜欢查清是非并不明智,能够查清而又不去查清才算高明;一定要取胜并非勇敢,能够取胜而又不去取胜才可称为勇敢。 随时之内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 混俗之中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随时随地可以出手匡救时弊,其功德宛若和缓清风消除酷热暑气;混同世俗又能够超脱世俗,其节操就像淡淡月光映照轻薄浮云一样。 思入世而有为者, 须先领得世外风光, 否则无以脱垢浊之尘缘; 思出世而无染者, 须先谙尽世中滋味, 否则无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想要进入世俗有所作为的人,必须先领略到世俗以外的风光,否则不可能摆脱垢秽浑浊的尘世因缘;想超出世俗而没有沾染的人,必须先谙熟详尽世俗之中的滋味,否则不可能把持空虚寂寞的苦恼意趣。 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 不若难亲于始; 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 不若拙守于前。 与他人交往,与其最后轻易地疏远分手,不如在最开始亲近时慎重一些;承担某项工作,与其最后凭借机巧收拾残局,不如起初大智若愚,做好点点滴滴。 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 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 故语云﹕ 人人道好,须防一人着脑; 事事有功,须防一事不终。 惨烈沉痛的灾祸,大多起源于玩忽职守的人;盛极圆满的功绩,时常败落在细小轻微小事。所以有句话这样说:“每个人都说好,还要防备有一个人懊恼闹事;每件事都有功,须要防备有一件事不能善始善终。” 功名富贵,直从灭处观究竟, 则贪恋自轻; 横逆困穷,直从起处究由来, 则怨尤自息。 功绩名声富足尊贵,直接从它的灭失处观看结局,贪图依恋之心就会减轻;横祸困穷,直接从它的缘起处追究原因,就不会再怨天尤人。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 又要善摆脱。 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 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人世间大小事情既要勇于承担,又要善于摆脱。不承担,就没有经历世事的功业才能;不摆脱,就没有超脱世俗的胸襟期待。 待人而留有余, 不尽之恩礼, 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 御事而留有余, 不尽之才智, 则可以提防不测之事变。 对待他人留有余地,不穷尽恩惠礼遇,就可以维系难以满足的人心;处理事务留有余地,不用尽才能智慧,就可以防备不可预测的突变。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 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仍集。 了却心念自然能了结事情,犹如根茎拔除而花草不能生长;逃避世俗不能逃避名利,就好似腥膻存在而蚊蚋仍然聚集。 仇边之弩易避,而恩里之戈难防; 苦时之坎易逃,而乐处之阱难脱。 戍边仇敌射来的弩箭容易躲避,有恩邻里的戈矛难以防备;苦难时遇到沟坎容易跳过,快乐时却常因失去警惕难以逃脱。 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 故君子不作垢业,亦不立芳名。 只是元气浑然,圭角不露, 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 膻臭污秽就会引来苍蝇蚊子的聚集,芳香甘馨则会招引蜜蜂蝴蝶的侵扰。所以真正的君子不做耻辱之事,也不树立美好名声。只要让自己的元气始终充沛,不露锋芒,就可以修身养性,处世如处安乐窝了。 从静中观物动, 向闲处看人忙, 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 遇忙处会偷闲, 处闹中能取静, 便是安身立命的工夫。 从静止中观看物体的运动,向闲暇处观看人们的忙碌,这才有超脱尘俗的趣味;遇到忙碌时会忙中偷闲,处在热闹中能闹中取静,这就是安身立命的最大功夫。 邀千百人之欢,不如释一人之怨; 希千百事之荣,不如免一事之丑。 与其让千百人获得欢乐,不如消解一个人的怨恨;与其希望做成千百件好事获得荣耀,不如小心谨慎莫因做错一件事而出丑。 落落者,难合亦难分; 欣欣者,易亲亦易散。 是以君子宁以刚方见惮, 毋以媚悦取容。 性格孤傲的人,难以迎合也难以分离;性格开朗的人,容易亲近也容易离散。因此有才德的人,宁可用刚直方正显现惮色,不要用献媚取悦获取笑容。 意气与天下相期, 如春风之鼓畅庶类, 不宜存半点隔阂之形; 肝胆与天下相照, 似秋月之洞彻群品, 不可作一毫暧昧之状。 情谊恩义与天下人相互期待,犹如春天和风的鼓动畅达庶有物类,不适宜存在半点阻隔障阂的形态;真心诚意与天下人相互照应,好似秋天月光的洞悉透彻群众品格,不可以做作一毫暗暧愚昧的状态。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 则权且之念自轻; 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 则利欲之心自淡。 做官之路虽然显赫光彩,经常想一想山林的风景趣味,那么,贪图权势的念头就会减轻;尘世虽然纷繁华丽,经常想一想黄泉之下的凄惨景象,那么,私利欲望的心思就自然淡薄。 鸿未至先援弓, 兔已亡再呼矢, 总非当机作用; 风息时休起浪, 岸到处便离船, 才是了手工夫。 大雁还没到就已张弓搭箭,兔子已经逃跑了才找弓箭,这都不是合乎时机的作为;风波平息时不要再鼓起波浪,渡船已到岸边就应离船上岸,这才是识时务之俊杰。 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 便扫除无限杀机; 向寒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 自培植许多生意。 在争名夺利的热闹场合说几句泼冷水的话,可扫除许多狂妄拼杀之心;对贫寒失势之人表达一点赤热心肠,就会焕发他们的生命活力。 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 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 顺势而为,随缘是福,这便是把握生命机缘之道,就如同飞舞的蝴蝶与飘落的花朵和谐共处;事事顺其自然,也就不会自寻烦恼,就如同天上满月与水盆中映照的满月一样圆。 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 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不然操持未定, 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 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恬淡寂泊的操守,必须从浓烈艳丽场合中试炼出来;镇静安定的操持,还要向纷繁杂乱情境上难堪过来,不然操守秉持尚未坚定,应对运用尚未圆通,恐怕一旦面临机遇登上坛场,上等品位的禅师就又变成一个下等品味的世俗人士了。 廉所以戒贪。 我果不贪, 又何必标一廉名, 以来贪夫之侧目。 让所以戒争, 我果不争, 又何必立一让的, 以致暴客之弯弓。 清廉是用来警戒勿生贪婪之心。我如果真的不贪婪,又何必标榜一个清廉名声,去引来贪婪人士的冷眼斜视。谦让是用来警戒勿生争抢之念。我如果真的不争抢,又何必树立一个谦让的标靶,去招致强横凶暴人士的攻击。 无事常如有事时, 提防才可以弥意外之变; 有事常如无事时, 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 没有事情的时候也要像有事时那样谨慎防范,才可以弥补意料之外的变故;有事时也要像无事时那样镇静自若,以消解困局之中的危机。
处世而欲人感恩,便为敛怨之道; 遇事而为人除害,即是导利之机。 为人处世总是想要他人感恩戴德,这实际是在为自己招惹怨恨;处理事情总想着为他人消除祸害,这才是使自己始终处于有利之地的做法。 持身如泰山九鼎凝然不动, 则愆尤自少; 应事若流水落花悠然而逝, 则趣味常多。 修持身心犹如泰山九鼎安然不动摇,过失罪咎自然就会减少;应付人事宛若流水落花悠闲地流逝,意趣韵味常常就会增多。 君子严如介石而畏其难亲, 鲜不以明珠为怪物而起按剑之心; 小人滑如脂膏而喜其易合, 鲜不以毒螫为甘饴而纵染指之欲。 君子威严如碑石,如果因此对君子敬而远之,就很难不把明珠当作怪物,只想拔剑清除它;小人狡猾如油脂,如果因此喜欢与小人交往,就很难不将毒螫当作甘饴,只想食之以纵欲。 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 纵纷若乱丝,终当就绪; 待人无半毫矫伪欺隐, 虽狡如山鬼,亦自献诚。 遇到事情只要一直沉着镇静从容应对,纵然事情纷繁宛若乱丝,终究应当有了条理;对待他人没有半点矫饰虚伪欺骗隐瞒,虽然狡捷犹如山鬼,也是自然奉献诚意。 肝肠煦若春风, 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 气骨清如秋水, 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对人赤诚热心,就有如春风一样温暖,即使口袋里只有一文钱,也会用来怜爱孤独可怜的人。气骨清朗犹如秋水,纵然家中只有四面墙壁,终究傲视王公贵族。 讨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亏; 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损。 涉世者宜蕃择之, 慎毋贪黄雀而坠深井, 舍隋珠而弹飞禽也。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 孰若倾半瓢之粟, 以济饥饿之人; 构千楹而招来宾客, 孰若葺数椽之茅, 以庇孤寒之士。 讨取了人情事理的便宜,必然要承受上天道意的亏损;贪图了人世百般滋润,必然招致天性缘分的损害。涉足世事的人应当慎重选择,千万不要因贪心捕捉黄雀而坠入深井,也不要用宝贵的隋珠作弹子击打飞鸟!花费千两黄金结交贤士豪杰,怎么比得上倒出半瓢小米救济那些饥饿的人有意义;构筑豪宅广厦招引宾朋来客,怎么比得上修葺小小的茅屋庇护那些孤寒的人有意义。 解斗者助之以威,则怒气自平; 惩贪者济之以欲,则利心反淡。 所谓因其势而利导之, 亦救时应变一权宜法也。 劝解争斗的人,先助其威,他的愤怒情绪会自然平息;惩罚贪婪的人,先满足其贪欲,他的利欲之心反而淡漠。这就是所谓的因势利导之法,也是匡救时局应付突变的一种权宜之法。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 雪忿不若忍耻之为高。 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 矫情不若直节之为真。 布施恩惠不如报答恩德更为厚道,洗雪忿恨不如忍受耻辱更为高明,沽名钓誉不如逃避声名更为闲适,矫揉造作不如坦诚直白更为真实。 救既败之事者, 如驭临崖之马, 休轻策一鞭; 图垂成之功者, 如挽上滩之舟, 莫少停一棹。 挽救近乎失败的事情,犹如驾驭面临悬崖的马,不要慌乱,不要轻易扬鞭策马,以免摔落悬崖;希图唾手可得的成功,犹如牵挽上了滩头的船,不要松劲,不要稍停一棹,以免前功尽弃。 先达笑弹冠,休向侯门轻曳裾; 相知犹按剑,莫从世路暗投珠。 已经显贵做了高官的人,总是要嘲笑那些借助自己的势力取得官职的人,所以不要经常奔走于权贵之门。朋友之间还会拔剑相争,所以在与人交往时不要明珠暗投,轻易地信任别人。 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 以露己之长也; 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 以秘己之美也。 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 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杨修遭曹操杀害,因为他在曹操面前显摆自己的聪明;韦诞的坟墓被钟繇盗伐,因为他在坟墓里秘藏了自己的爱物。所以,贤哲人士大多隐匿才华以韬光养晦,至德人士常常将美好的东西逊让给别人以共享。 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 常患奋迅而成卤莽, 故当抑其躁心; 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 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 故当振其惰气。 对于年纪轻轻的人,不担心他不行动迅速,却常担心他因为过于迅速而导致粗疏鲁莽,故而应当抑制他的浮躁之心;对于上了年纪的人,不担心他不稳重谨慎,却常担心他因为过于稳重而导致畏缩不前,故而应当振奋他的衰惰之气。 望重缙绅,怎似寒微之颂德。 朋来海宇,何如骨肉之孚心。 名望超过高官,怎么还像寒微卑贱之人忙于歌颂功德;朋友来自四方,如何能像骨肉至亲那样贴合心意。 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 户朽未闻枢蠹,偏执岂能及圆融。 常常会看到舌头还好好的,牙齿却没有了,可见刚强终究胜不过柔弱;户门朽烂却没听说门轴也被虫子蛀蚀了,可见偏执岂能比得上圆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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