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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昌】排 涝

 西岳文化 2021-10-23

排 涝

文/王公昌

  井田制,就是我国自周王朝形成的一种农耕制度,由道路和渠道纵横交错,把土地分割成方块,形状像“井”字,因此称为井田。井田属周王室所有,分配给庶民使用,领主不得买卖和转让井田,还要交一定的赋税。到了春秋时期,由于铁制农具的出现和牛耕的普及等诸多因素及私有制的出现,井田制逐渐崩溃。

       由于关中平原是周王室的发祥地,同时关中平原又是我国历史上农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天府之国就是对关中平原最早的的称呼。所以井田制的推行关中无疑也是最彻底的首选之地了。

       大概我们关中的农村人都有一个体会,就是我们关中农村的耕地,自老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地块的划分都是很规整的,一望无际,平畴千里的田地都被东西走向的平行的田间大路和小路等分地划成了若干畛,每畛地大约九十丈到一百丈,约合三百米到三百三十米,而庄稼则统一进行南北向的耕作。这样的农田规划在农人的口中,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也没有人去打破这种格局,不论是社会的变格一一一如朝代的更替,生产制度的变化,如从解放前的私有制到解放后的公有制,及后来的生产队的集体所有制到后来的生产责任制,虽然所有制变化了,但土地的规划格局一直是老祖先留下来的样子,一畛一畛的南北走向的大约三百多米为单位,村组与村组之间,村与村之间都很默契地恪守着这一金科玉律般的古训或格局,而村组与村组之间户与户之间如同在一畛地,那分界线就很简单地壅一道畔梁完事了。看到这种历史悠久的老祖先留下来的这种谁也说不上来起源的农田布局,你是不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古老的井田制,究竟是不是与井田制有关,我们暂且不知,当然这些问题只能留给考古学家去探讨了。而村与村之间的大路往往就是沿着这些一畛地与一畛地之间的路修成,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大路都已被硬化为宽阔的水泥路面了。每天人来车往异常热闹。

    而下寨村出村往东的水泥路两边,就是两个村民小组的地,路南为一组的地,而路北则为二组的地。多少年来各自种地,相安无事。自从九月中下旬,十月上旬一二十天的连阴雨,并且间隔有大雨暴雨,形成了关中地区自一九六一年有气象记录历史以来的强连阴雨。直下得村中土木结构的老旧房子房倒屋塌,村中已很少有的士墙接二连三相继倒塌。而玉米地及梨园、葡萄园里积水近一尺深,眼看着泡在水里的玉未及果树,村民们心急火燎,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盼着老天爷睁眼,赶快放晴,待水渗完后,好抓紧时间收秋种麦子,一季关两料呀,往年赶霜降前小麦都种完了呀,可今年马上到霜降了地里还是一片汪洋,连收秋还无望。谈何种小麦。但是老天爷似乎就是想给人们过不去,不但没有放晴的征兆,反而越下越来劲,哗哗的大雨一下就是一个晚上。整个庄稼地成了芦苇荡。而地势微低的洼地水已经漫到玉米棒子上了,真让人触目惊心呀。

        而向东通村的水泥路两边的玉米地水汪汪一片,由于路北地势高,路南地势低,所以昨天大路还能畅通无阻,而一夜的大雨已让路北高处的水漫过水泥路向路南一组的的地里哗哗地流个不停。虽然说流量谈不上排山倒海,那路南的地也经不住这样无休止的灌下去,本身就水涝成灾,再加路北的这水无节制地灌进来,岂不是雪上加霜。而路南被水灌的这块地的主人是一组村民杨志峰,当他听人告知他玉米地被路北地里的水灌了一天一夜后,立马拿上铣,穿着高腰雨鞋打着雨伞冒雨赶到地头,只见路北对面二组刘福来家的地里的水正肆无忌惮地哗哗地往自己地里流,他立马放下伞,从地头挖了些泥土将刘福来的地头挡起一道土梁,总算把那毫无顾忌的任意漫延的水流挡住了。由于心里着急,泥土又粘又重,就这一小会就把志峰干的出了一身汗。眼看着截流成功,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穿着略显宽大的高腰雨鞋重新打上伞,干活中衣服被淋湿了,一边扑踏扑踏地向家走去,一边心里咒骂着老天把人害得不轻啊。

       晚上的电视剧也没心情看,   志峰晚上睡下后,老天爷还是叮叮咚咚下个不停,真让人佩服老天爷的耐心,不紧不慢,一个劲的下,非要下你个水漫金山才肯善罢甘休。因此志峰怎么也睡不着,他还在操心路北福来地里的水会不会因今晚的雨而漫过土梁继续往自己的玉米地里灌。直到半夜,在这种焦虑的煎熬中志峰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志峰就已醒来多时,那有心思睡懒觉,他翻起身穿上衣服,登上高腰雨鞋,顾不上洗脸,喝水,连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治疗脑梗的丹参片都顾不上喝,就扛起铣打上伞冒着嗖嗖的冷风和漫天的雨雾向村外走去。田野里只能听到哗哗的风雨声,晴日里村里、田野里各种鸟的鸣叫声,扑楞楞的飞翔声,公交车的鸣笛声,三轮车拉梨,运葡萄,收割机收玉米的轰鸣声都消声匿迹了,大自然的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而只有这铺天盖地的哗哗的风雨声在耳边肆意的鼓噪着,是那样的单调而又势不可挡,并且令人恐惧而又无奈。作为我们一个人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和力不从心,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被动的防御。田野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风雨中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地头走去。离自己的地头有十来米远,忽然听到哗哗的水流声。不好,水又向自己地里灌了。他马上加紧了脚步,走到了福来的地头,果然!自己昨天挡的土梁有一个一铣宽的口子,福来地里的水正通过这个口子惬意地随意也向路南自己的地里刷刷地流去。那流水声听起来是那样得意忘形,似乎是在嘲笑志峰一一一我都任性地流了整整一个晚上了,你现在才来,哈哈哈。志峰来不及多想,马上扔掉手中的雨伞,双手握铣,挖了几铣泥土,才将这道口子挡住。再往路南自己地里看了看,水比昨天又深了许多。看到如此情景,他怒火中烧,在自然灾害面前,他迁怒于路北以邻为壑的福来了。我昨天把土梁挡得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又打开一道口子,肯定是福来捅开的口子,福来搞的鬼,趁晚上没人来地里干的。灾难面前见人心啊,排自己地里水,往别人家地里流,这也太缺德了吧,太自私了,太损人利己了。你家庄稼怕淹,难道别人家的庄稼就不怕淹。不行,我得寻他去,看他给我咋个说呀。和我还算是老同学呢,算个锤子。志锋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骂道着。

        咚咚咚,志峰奋力地敲响了福来家时尚阔气的朱红烤漆大铁门,高声喊了起来,福来,福来。这时福来还没起床呢,福来老婆听到敲门声,大声问了一声,谁呀,来了来了。开们一看是一组的志峰。打着伞,门边靠着铣,穿着高腰雨鞋,身上的迷彩服已经湿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一大早就来敲门的志峰,便不解地问,你咋淋成这样了?叫福来做啥,还没起来呢。志峰一肚子气,将伞和铣往大门里一靠,径直朝福来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你他妈的睡了个美,你心里滋润咧,你没看别人能睡着不能嘛。

    睡在床上的福来听到老婆和志峰在大门口说话,就赶紧坐起穿衣服,穿上裤子刚要下床,志峰已经进来了。第一句话就问,老同学,我昨天刚把你地里往外流的水挡住,你夜黑了又把梁子挖开一道口子,让水往我地里 流。你这不是成心害人呢。

       听到志峰气冲冲的质问,福来一边紧好裤带,赶紧从茶几上拿起金黄色的金卡香烟,抽出一根给志峰递过去,并把火机打着,对着志峰怒气未消的脸点着烟,那显得有些睡意的没洗的脸露出一脸的疑惑。不解的问,你啥时候在我地头挡了梁子,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我咋能挖你挡的梁子呢。这几天我连到地里去都没有去,天爱下让它鼓劲下,反正庄稼收不回来,到地里看也是白看,对于福来自认无故的回答,志峰一百个不满意,不依不饶地说,你别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几天你地里水满了,漫过路直往我地里流,我还是听别人说的,昨天我赶紧到地里把你地头的水用土梁挡住,总算不流了,可我今早一看,梁子被挖了一个口子,水哗哗又往我地里灌开了,我又把口子挡住了才来找你。你不信你到地里看一看,福来对于志峰的穷追不舍,显出一脸的无奈,好我老同学呢,我根本连到地里去都没有去,我咋能做这种缺德的事呢!这事我敢对天发誓,接着又问,那你现在把口子挡住了没有?志峰没好气地说,我不挡住还能眼看着让水把我的苞谷往死里淹,尽说些没有的话。说完,头也不回走到前门口,拿起雨伞,扛起铁铁怒气冲冲地冒着没完没了的雨向家中走去。福来对于志峰的毫不留情的指责,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待志峰走后,这才向洗澡走去,还没顾得上洗脸呢,一边走,一边小声骂了一句志峰,真是一个神精病。

       志峰回到家后,心里还是放不下,吃过早饭,中午,下午打着伞冒雨往地里跑了两趟,结果一切还都正常,直到天黑后,又跑了一趟,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回到家中看了一会电视,就怀着忐忑的心情睡觉了。

    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天微亮,志峰就醒了,不知是对福来的人品不放心,还是自己多疑,总觉得要到地里再看看才放心。连药也顾不上吃,就打着伞扛着铣,在那高腰雨鞋扑踏扑踏的有节奏的脚步声中朝雨雾中的田野走去。待走到离地头不远处,敏感的志峰又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这水声让他多疑的预判得到了验证。果然福来地头自己挡的土梁又被挖开了口子,并且比昨天还多,变本加利,成了三个口子。那哗哗的流水声似乎在敲打着他那颗脆弱的心,又似乎是在发出对他的嘲笑,嘲笑你志峰的无能和软弱可欺。他更愤怒了,扔下伞,用铁铣赶紧将几个口子堵上。心想,你福来跟我不来明的,专来暗的,好么,我去找书记评理去,非把你搞臭不可。如果他书记不给我解决问题,我就坐他家里不回来,看他书记咋办呀。如果还不行的话,我用铣铲倒他福来一片子苞谷,倒底看谁整谁呀。志峰怀着一肚子气走到自家门口,将铣往门里一靠,没进家就冒着雨向位于村北头五组的王书记家走去,刚走到书记家门前,正好碰上书记也打着伞,把朱红色的烤漆大铁门拉上,看样子出门有事。那高高的个头能高出志峰半个头,身穿灰色加克服,在嗖嗖的冷风中显待有些单薄,面目清瘦但却精神饱满。志峰上前问道,王书记,你出去干啥去呀?书记看到志峰来自己家,略感到有点意外,并解释说,你不知道,六组老队长家周围被水围了,为了避免住房受损,昨晚村干部和部分劳力连夜挖沟给老队长家排水,一下干到晚上十一点才挖通,今早我还不放心,准备再到那里看一下。昨天还让副主任将七组房子快要塌的发田安排到村委会去住。接着又问志峰,你有啥事,这么早到我这儿来,走,到家里说,说罢重新推开发出嗡声的大铁门,和志峰先后向家中走去。

       志峰跟着书记进了大门,把伞靠在门内,向客厅走去,那踏踏作响的高腰雨鞋给客厅雪白的地板砖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黄色的泥脚印,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地坐在了很整洁的长沙发上,接过书记递过来的烟,手拿着烟,顾不上点火,就开口道,我给你说一件事,二组福来村正东的地正好和我的地隔路相对,他那边地势高,我这边地势低,他地里积水满了往外溢,漫过大路向我地里灌,前天我听人说了后,我赶紧到地里把福来地头的水用土梁挡住,经过一晚上,我还不放心,昨天一大早,又去地里查看,谁知人家福来在晚上把土梁挖了个口子,水又继续哗哗往我地里流了一个晚上,我地里的水明显上涨了许多。我赶紧把口子堵上去找福来,结果福来背的牛头不认脏,硬说这事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是谁干的,别人没船拽咧给你开口子淹我的地,这话给人说谁信呢。没办法,我不放心,昨天白天我一连往地跑了几趟。土梁都好好的。天刚黑。我又跑了一趟,也没发现异常。这时他缓了口气,把烟点着吸了一口。

    但我不放心福来那人品,今天一大早我又冒雨去看,结果土梁又被福来捅开了,而且变本加利,从昨天的一个口子变成今天的三个口子。你说这气人不气人,他眼看着要把我这苞谷往死里淹,你说福来这心毒不毒,我再不找他了,书记你说这事咋办呀?书记听完后,笑着说,不可能吧,福来他那么大胆。志峰听完书记轻松的发问,埋怨道,你还不信,那家伙在他组里是驰名的胎里坏,你不信打听去,我敢保证百分之百是他干的。听到这里,书记咯咯地笑出了声,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叫了,你今天反映的关于他地里的水往你地里流,我这几天天天往地里跑,各组的情况都了解。这事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就叫他放不成了。听到这里,志峰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对书记说,你不知道,这家伙专门到深夜去开口子,你总不能派人在那里守夜吧。书记听后轻松地说,我根本不用派人守夜,昨晚我已给你一二组组长通知了,让沿大路每家地的劳力到自家地头将苞谷掰上两到三米宽,然后村上让挖机沿路两边开挖两条排水渠,然后用六寸泵将所有水抽到排碱渠里,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志峰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这几天以来难得见的开心的笑容,又不放心地问,这是真的?书记笑着说,这是大事,我能向你撒谎吗?本来从三天前我就叫挖机给你一二组挖排水渠,可是人家挖机忙不过来,一直推到今天,我催他今天冒雨挖,为了不让群众受损失,要与时间赛跑啊,今年种麦时间本来已经错过了,还敢耽误吗?别的不说啦,你赶紧回家准备掰苞谷,一会我就领着挖机来啦。这时志峰脸上一下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里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不用书记让,自己主动从茶几上抓起书记的金黄色的金卡烟,抽出一根,点着,抽了一口,满意地说道,行,我赶紧回家掰苞谷去。为了出口气,又骂了一句,这下看他福来这瞎怂还能害人不能,一边说着。走到大门口,打起雨伞钻进了雨雾中。

        中午,挖机在王书记的亲自指挥下,很快就将沿路两边的排水渠挖成了,下午,雨暂停了,就组织人员安装水泵,书记站在抽水坑边,挖机吊着水泵往抽水坑里放,书记手握绳子和电线掌握水泵的方位,浑身上下弄得全是泥水。其他人员将吊装并固定水泵的横木棚在坑上以便吊装固定水泵。很快水泵就吊装完毕。电工将电闸一推,水泵在水下发出像蜜蜂一样的嗡嗡的鸣叫声,水坑的水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排水渠里的水听话的向抽水坑中流去,通过龙带哗哗地流到水渠中,再流向排碱渠,以至于排到更遥远的渭河,黄河,广阔无垠的蔚蓝色的大海。

       周围围了一圈看排涝关心排涝的一二组的部分村民,其中就有志峰,福来等几位,这时志峰对福来打趣地揶揄道,老同学,这下你再也不用下苦熬夜半夜三更到地里挖我挡的梁梁了。书记也打趣地笑着说,你看你把话说的难听的。说完,周围众多的乡亲们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田野里,玉米地头充满欢声笑语,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渭南临渭凭信  

二0二一年十月二十日

作者简介:王公昌,渭南市临渭区蔺店镇人,原籍华阴。中共党员,曾服役于北京卫戍区部队,退休教师。平时喜欢阅读,写作,乒乓球,旅游摄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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