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回忆│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上映的时候，沸沸扬扬中，便四处蔓延着对影片的褒奖与谩骂。我带着点看荒诞剧的心态，准备着看完之后加入释放青春荷尔蒙的行列，又像一个拾荒者，走进了电影院。

然后我捡到一大堆垃圾。不知所云的开头，不明所以的情节，莫名其妙的青春！

可是，拾荒者，需要垃圾！已近中年的拾荒者，更需要捡拾青春的垃圾。

有多少人，在看完电影后，不会想起那些同甘共苦的同窗？

有多少人，在看完电影后，不会想起那些清甜酸涩的往事？

有多少人，在看完电影后，不会想起自己坚持错误的执着？

有多少人，在看完影片后，不会想起自己终将逝去的青春？

 （1996年6月，在学长的毕业晚会上演出。当时担任乐队的主唱，还记得那时唱了一首齐秦的《花祭》：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离开，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后鸟飞走……）

那时的青春无处安放！

常常在静寂中回忆那时的轻狂。有一次我们在一个黑暗的教室，对着国旗诉说自己的理想。我的理想是买一辆摩托车，然后去大街上兜风！

我还知道，当时的那些人现在在干什么。

CJ一点都不安静，她是最闹腾的，去天津当了半年的老师，就因为受不了校长的鸟气而辞职不干，去北京飘了很多年，做着很飘的工作，也谈着让人觉得很飘的感情，然后去泰国飘着，后来在云南飘着，前几年终于结束了爱情长跑，安心在北京做别人的老婆。

三年前，她的女儿出生了，然后，做起了专职妈妈，每天给孩子做好吃的，带孩子满世界跑，因为北京雾霾重，于是，把孩子带到泰国……她的朋友圈里，晒的都是女儿，充溢着母乳的香甜味道。

最近，她开始做微商，卖起了泰国香米，一贯的精致，挑剔得不得了，生意很不错。但又总觉得她不温不火，一副爱做不做的样子，不太像个生意人。

CX人如其名，毕业后考上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去杭州某大学当老师，然后CX生了一个男孩，她经常说孩子太腼腆。

CX的儿子也长大了，很秀气，也不再腼腆。前几年，同学小聚，拖家带口全部到齐。CX也带着儿子到处跑，一副纯正的贤妻良母的样子。

贤妻良母顺便读了个博士，还到台湾的著名大学去答辩，一副学霸的样子，就是当年那样的学霸的样子：就是那种个子娇小，冷不丁迸发出大能量的学霸的样子。

黄狗毕业后和CJ他们一起去了天津，然后又离开天津去了江阴，在一所高中当老师，和网恋对象结了婚。后来老师也不做了，被逼着做实业，天天混迹于商场酒场歌舞场。他说，他只负责喝酒和买单，然后会准时回家。他的儿子很胖，很像一条小黄狗。

黄狗以前写过不少小说，还有不少读者，只是，做了老板后，再也没有见到他写的小说。三年前聚会，逼着他交一份作业，憋了好久，写了一份不到1000字的稿子，依稀有当年黄狗的样子。

前年大家在江阴聚会，黄狗推掉一切应酬，陪了我们三天，喝了三天酒，一起吹了三天牛。后来，他带我们上他家，一直谦虚地说：装修太土，没什么文化！

李狗是班上的帅哥。教书小有名气之后，却跑到北大去读研究生，后来在江苏无锡做公务员。他家的小狗上幼儿园了。李狗的四年大学，伤痕累累。当守门员，下巴被刺穿了；打篮球，太阳穴被打爆了；眉骨上还留下一道不短的刀疤，拍毕业照的时候别扭地侧着身子。

去年，李狗辞去了政府部门的工作，因为看不到未来，也受不了鸟气。他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专心帮别人打官司。

李狗的小狗特别可爱，这一点，特别像年轻时的李狗。

公鸡在福建晋江，在一所重点高中做老师，他的小公鸡现在也会打鸣了；

小公鸡发展特别全面，学习好，体育好，情商高。

长江现在生活在长江边上，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和她长得很不一样，长江的女子个子很高，在学舞蹈，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

长江常常在微信里得意洋洋：如果他大声吆喝你起来吃早饭，并对你的赖床拖延表示强烈不满，那一般是他认为他做了我做爱吃的东西……这也是狗粮么……哈哈……这也是狗粮。

他，是她的老公。

有一个疼她的老公，真是她的福气！

（正午时分，精力充沛，正在上篮的就是我。那时候经常中午打篮球，下午踢足球，晚上看直播。）

CJ曾来过福州，她在博客里这样说我们：CX还是时刻一脸的笑，近一年，她的脸色好看多了，虽然说起往事，仍旧气愤不已，但我看来，她很安定，很满足。

长江的女儿长得不像她，这是她爱听的话，因为她也觉得不像她就好看了。老公很宠爱她，黄狗说你赶紧知足珍惜吧。长江最担心的，是女儿的个头也像她。

黄狗的媳妇儿很漂亮。虽然他们对他们的认识经历已经绝口不再想提起，但我还是觉得，他应该算是94中文里，最浪漫的男生。他憨憨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房子装修太老土了太过时了，其实我暗自很为他现在逍遥满足的日子感到高兴。装修，只是个给人看的形式而已，最难装修出来的，是家的气氛。

Z姑娘和老M是最出乎我预料的一对儿。预料之外他们能走到一起，预料之外他们能在一起如此幸福。老M堪称94中文最有理想的男教师了，知足常乐，每天忙着接送老婆带孩子，听他们不时絮叨这事那事，细碎而真实，真实而平实，平实而充实。

她说的也许对，也许不对，毕竟她只是旁观者。唯有一点，我们都平静而幸福地生活着，也许，这才是我们最大的理想，比开着摩托车在大街上兜风要幸福得多。

（2001年，南昌青山湖畔） 

那时候，我们似乎从来不回忆过去，我们都在思考怎样安放我们躁动的青春。

是的，杂乱不堪的宿舍，遍地丢弃的烟头，到处弥漫着他爱你你不爱他你爱他他不爱你的爱情传说，到处充斥着冰冷潮湿火烫干热的青春躁动。

电影《致青春》部分真实地再现了九十年代大学生们的生活，那时候的我们，就像电影中呈现的那样。有人曾质疑电影主题曲《致青春》晦涩难懂，其实，那时候的青春谁又说得明白？不要把《致青春》当成《风吹麦浪》，更不要当成《那些年》，70后的青春其实都带着点灰色和迷蒙。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我冬夜的手，像滚烫的誓言。你闪烁的眼，像脆弱的信念。贪恋的岁月，被无情偿还。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

疯了，累了，痛了，人间喜剧；笑了，叫了，走了，青春离奇。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这年华青涩逝去，明白了时间。

词作者李樯，男，1987年北京军区入伍，1989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学习，1992年毕业分配进入战友话剧团担任编剧，1995年起开始做职业编剧。主要编剧作品有话剧《富爸爸穷爸爸》、《小王子》；电视剧《好想好想谈恋爱》；电影《孔雀》、《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立春》。

他是与我们同时代的大学生，他知道怎样表达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即便是脆弱的信念，也愿意为了它坚定地执着，哪怕是执着地犯错。在这个“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笑”的年代，我们常常追忆那骑着自行车到处疯跑充满欢笑的年华；在这个天天计较“房子车子票子”扶个老人还要想半天的年代，我们常常追忆那寄居在十平方米老旧宿舍里的群居生活。

“这年华青涩逝去，明白了时间”，是的，在我年已不惑的时候，我很庆幸，我还有可以追忆的青春；我庆幸，我还能看见有很多人像我一样，追忆着我们的青春，即使，青春已散场。

我，正在这样的时光里，偶尔弹起沾满尘土的吉他，偶尔唱着熟悉的歌谣，偶尔，翻起发黄的旧照片，想起曾经的你，你们。

我们正在计划着，拖家带口，一起去追寻那些年轻的梦。

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深厚的革命友谊，就是读大学的时候，喜欢在一起踢踢球，聊聊天，各奔东西之后，每年会拼凑个机会，从天南海北奔赴到一个相同的地点，然后又噼里啪啦地散了。有时候，一整年都没啥消息，就是，偶尔会有点想念。

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羡慕又傻又二的不谙世事的时候，不知道，还有谁能记起封面照片里的那些人呢！我们庆幸，在刚刚毕业的时候，可以每晚看着李亚鹏、徐静蕾重复着我们读大学时的故事。想起来的时候，就打个电话；但现在，想起来了，也忍着不说。

2013年初稿

2017年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