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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城 相处几次后，阿峰的豪爽大方让我佩服不已。觉得这个人值得深交，于是我们吃饭、买东西都在一起，有时候他请客，我回请，你来我往的。甚至发展到同榻而眠的地步。可后来，我渐渐觉得阿峰与我格格不入了。 比如，阿峰喜欢疯狂消费，父母寄钱过来，他前几天大吃大喝把钱花光，剩下的二十多天都饿一顿饱一顿。以至于后来他父母给他打钱从一个月一次变成一周一次。 而我从小受父母教育，花钱要节省。所以问题就来了，他请我吃饭，我也请他，结果两个人的生活费都所剩无几，我劝他说：“阿峰，你看咱俩要穷一周了，咱省着点花钱吧。”他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那有啥，没钱就借呗，在吃上我不可能将就。”我们就这件事争执不休，之后便有了隔阂。 阿峰不再主动找我，我也不常去他们宿舍，听其他人说，阿峰依然如故，每周周一父母打来的钱刚到账，他先把上周欠的账还上，接着去校外买两三条烟，一大堆零食，把话费交够后回学校躺在宿舍蒙着被子玩手机。之前我常拉他起来锻炼，一起骑行踏青。后来我有了新的朋友也就不再叫他。 有一次，填一张表格，因为我们都是铜川人，许多信息都差不多，于是我去他们宿舍找他。 一推门，我差点晕厥，一股潮味夹着酸臭味扑面而来，我扇扇鼻子前的气流强忍着到他床边。令我大跌眼镜的是他的床铺竟然是黑黄色的，要知道我们学校的被子都是统一的青绿色。我嗅嗅，那酸臭味正是从他床铺上散发出来的。床单耷拉在地上，沾满了灰污。床底下塞着两个簸箕，堆满了烟头。 我强忍着呼吸敲了敲他的床。他猛的从被子里坐起来，拔掉耳机，惊慌失色的看着我。我也打量着他，他的头发许久没洗，粘在头上，胡子也没刮，看起来老了十几岁，脖子上黑乎乎的，满脸的颓废。 他看到是我，迟愣了一下，又很快露出笑容，从墙上挂着的外套上拿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摆摆手说嗓子疼不能抽烟，他点点头将烟塞在嘴里点着，猛吸一口，接着吐出了一口烟问我：“越，最近咋样？”我点点头。他又问了几个生活上的问题，我有一搭没一搭不痛不痒地应着。后来说到表格的事，他把表格拿出来和我一同商量着填写。写过表格，我提出离开，他却拉住我，说让我等等他，一起出去吃饭。 到了饭店，他给我要了一碗我最爱吃的排骨面，还加了一份排骨，另外还要了一个鸡腿给我。他自己却要了一碗素面。我要把鸡腿给他，他硬是不肯，还跟我瞪眼睛，我只好依了他。自此之后，他来找过我几次，有时拿几根黄瓜，有时拿两个月饼，有时是粽子和咸鸭蛋。我也叫他出去吃过几次饭，可最后还是由于一件事，我彻底厌恶他了。 有一次我们一同出去，他竟然捡起别人抽过的烟头来抽，这我都忍了，谁知道我们吃饭时他竟然把别人吃剩的饭菜倒进自己碗里吃。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扔下饭钱扬长而去。 后来一直到毕业我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工作了两年，那天我正在忙碌，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听声音像是阿峰。他在电话那头说在我们会馆楼下，想找我怕干扰我正常上班。 我透过窗子看下去，那天下着雨，只见阿峰打着一个破损的雨伞，穿着很旧的衣服在楼下等我。我犹豫了一下，从衣柜中拿出两盒烟装在身上，给主管请了假，拿着伞下楼了。 我看着眼阿峰，他瘦了很多，背也驼了，站了我面前，没了从前的巨大的身高差。这次他没留长发，剪成了寸头，胡子也刮干净了，看起来精干不少，可眼窝却深陷着，仿佛好久没睡过觉一样。说起话来没了从前的傲气，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话一样。他看着我，勉强地笑着说：“越哥，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挺好吧？” 我也笑笑，道：“挺不错，你呢？我看你瘦了，是不是减肥了？” 他苦笑一下道：“越哥你可别笑话我了，我这还有的减吗？” 我迟疑了一下，问他：“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峰挠挠头，尴尬地笑笑，拉住我胳膊说：“咱们边吃边聊。” 进了会馆旁边一家搭着棚子的小摊，阿峰点了几个烤素串，要了一件啤酒，又要了两个烤鸡腿。等菜烤好了，他将素菜放在中间，鸡腿放在我面前，打开两瓶啤酒，递给我一瓶。 我接过酒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他却将啤酒一饮而尽，擦擦嘴又打开一瓶。 我劝他少喝点，又将我面前的鸡腿夹一个给他，他还想几年前一样冲我瞪眼。我咬咬嘴唇还是依了他。 他喝酒喝的很快，不一会儿一件酒全空了，可我才喝了两瓶啊。他还想要酒，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要是喝高了，我可背不动。” 他听完这话竟然低下头开始抽泣起来。我没言语，等他哭完递给他一张纸，他摆摆手，用袖子蹭了蹭眼睛，满脸涨红地看着我。 我从口袋拿出两盒烟给他，说：“我不抽烟，这是单位发的，你拿着抽吧。” 他摇摇头道：“这玩意我早戒了，费钱还伤身。” 我笑道：“你还能说出费钱这句话？” 他咳嗽几声道：“这次我来就是为这事。” 我问他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下，说想用我身份证贷款。我当场就回绝了。 他继续哀求道：“越哥，我从小到大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要是不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他竟然向我跪下，一边啜泣一边伸出四个手指头。 我连忙俯下身去扶他，他怎么也不肯起来，指着四个指头说道：“这辈子我只给四个人下跪。前两个是我爷爷和我奶奶，第三个是我妈，第四个就是你。”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 我问：“你爸呢？” 阿峰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道：“死了。不过就算他死了，我也不可能给他下跪，要不是他欠下那么多钱，我和我妈怎么会活的很狗一样。” 我给他拍拍腿上的灰尘，问他：“你准备贷款还钱？”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看吧，要是逼得紧了就还，要是不紧我就找个摊位卖点吃喝。” 我点点头道：“我可以帮你贷款，可你这一次要是骗我，你永远都不要来见我。” 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把抱住了我。随即我就跟他去办贷款了。 事情过了一年，我接到一个电话，说让我去郊区处理银行卡消户的问题，我没有多想，给主管交代几句就向那里去了。按照电话上说的我找到了那家公司。 因为贷款时除了身份证是用我的，其余信息都是阿峰，而且事情过了那么久，我以为钱都还上了。谁知这次正是贷款的问题。我当时都懵了，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给阿峰贷了六万多，半年时间连本带息一共八万左右。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去还，我想到了阿峰，想到了那天他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场景，我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可贷款方不管那些，用我身份证贷的款就得我来还，我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给父母打电话如实说了这件事，我父母连夜带着钱跑到西安。那天一向严厉的父母没有责怪我一句，都说是花钱买教训，以后注意就行了。但我深深的知道，那可是八万呀，我父母辛辛苦苦一年多才能挣到啊。那一夜我哭肿了双眼。 父母回去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节省了二十多年，怎么就突然这么败家，竟然让父母的血汗钱付之东流，我越想越气，再加上吃不下，睡不着，竟然上班时晕倒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周围摆了些水果，再一看，床边趴着一个人正沉沉地睡着。仔细一看，竟然是阿峰。我太生气了，攥紧拳头狠狠砸了下床板。 阿峰被我这么一砸，惊醒了。他哭笑不得又满是愧疚地看着我。 我大吼着：“滚！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阿峰也不恼，他垂下脑袋道：“哥，你要骂就骂吧，要是觉得不解气就打我吧。” 我慢慢沉下气来，瞪着眼睛问他：“你来干什么？又找我贷款吗？” 他一言不发，等我脸上的阴沉逐渐消失后开口道：“哥，我对不起你，我……我……我人在外地，又换了手机号，再加上太忙了忘了还款时间，我……我不是人，让你……” “编，接着编，我看你还有什么幺蛾子。”我斜着眼看着阿峰说。 阿峰从身上拿出一个银行卡递给我说：“这里有十万，留给你，也算是一点补偿吧。哥，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你自己保重身体。”说罢转过身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叫住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我拿过银行卡，上面用胶带粘着一个字条，写着：“哥，密码是你生日。” 去年我结婚，我联系了所有朋友，除了阿峰。当天，他们都悉数到场，都羡慕地看着我，祝福我。阿坤还说：“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咱们这一批里第一个结婚的，真是令人羡慕啊。”我笑了笑，说：“我笨鸟先飞，你们要颜值有颜值，要文凭有文凭，以后根本不愁，羡慕啥呀？”大家都笑了。 等结婚仪式举行完了，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礼单，竟然有阿峰的名字，而且还是一千。要知道我们这朋友之间都是二百或者五百，关系特别好的也是八百。 我知道阿峰肯定到场了，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他。我想打的的电话却想起来我早都把他手机号删除了。这时，老丈人让我给大家敬酒，我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等一个月以后，结婚摄像视频出来了，妻子迫不及待地把优盘插在电视上循环播放。我仔细一看，视频上有阿峰，他几乎全程跟在我身后不远处，又好几次躲闪着怕我看见。视频上的阿峰神采奕奕，穿着整齐的西装，头发烫成背头，还背着一个包，时不时从包里拿出红包递给妻子那边的小孩。看到这我再也忍不住了，哭得像个孩子。 那天我找了好几个朋友，几经周折才要到了阿峰的电话，等我拨过去，那边说道：“哥，这个电话我等了四年了。” 任越，笔名“在安城”，九零后，陕西铜川陈炉人，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希望各位前辈、长辈多多批评指教。   【投稿微信】A18700382510 【一苇浮萍】邮箱yiweifuping@qq.com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在等 一苇浮萍 等您的到来 文化丨艺术丨民俗丨文学丨原创丨书画丨摄影 期待与您的邂逅 平台发文皆为作者授权，转载须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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