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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卫君待子为政(13-3)

 经义工坊 2021-10-27

孔子认为,正名是为政的前提和基础。每个人在社会上都具有不同的身份,充当着不同的角色,只有遵守相应的行为规范,履行应有的责任义务,名分才正。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注释】
卫君:一般认为指卫出公,名辄,卫灵公之孙。其父蒯聩被卫灵公驱逐出国,卫灵公死后,蒯辄继位。蒯聩要回国争夺君位,遭到蒯辄拒绝。
奚:什么。
正名:正名分。
迂:迂腐。
阙:同“缺”,存疑的意思。
中(zhòng):得当。
苟:苟且,马马虎虎。

【译文】
子路(对孔子)说:“如果卫国国君要您去治理国家,您打算先做什么呢?”孔子说:“首先必须正名分。”子路说:“有这样做的吗?您太迂腐了。名分怎么正呢?”孔子说:“仲由,真粗野啊。君子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总是采取存疑的态度。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礼乐也就不能兴盛;礼乐不能兴盛,刑罚的执行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当,百姓就不知怎么办好。所以,君子必须要定下名分,才能够说话顺当合理,说出来才一定能行得通。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行,是从不马马虎虎对待的。”

“正名”是孔子“礼”的思想的组成部分,其具体内容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有“名正”才可以做到“言顺”,接下来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子路请教为政之道,有着复杂的历史背景。
卫君即国君卫出公辄,是卫灵公的孙子。卫灵公好色轻德,太子蒯聩为南子所生。因南子淫乱,蒯聩想刺杀母亲南子,结果刺杀未遂逃往宋国,再逃到晋国投靠晋国大夫赵鞅。南子想立公子郢为太子,卫灵公也表示赞同,可公子郢坚持不做太子。卫灵公去世后没多久,南子再次希望公子郢继位,公子郢坚辞不做国君。南子只好立蒯聩的儿子辄做国君即卫出公,而晋国大夫赵鞅借此机会让蒯聩回国夺取君位。子路当时正在卫国做大夫,特地前来询问先生,如果卫出公辄希望孔子来辅助治国理政,应该先做好什么?孔子回答说,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正名。正什么名?大多认为就是要正蒯聩和卫出公辄父子之间的名分。不过也有人认为是“正百事之名”,什么事都要正名。

子路听到先生说要正名,觉得太迂腐。因为子路认为,如果卫君辄要正名分,就等于要将君位让给父亲蒯聩。卫君请你来帮助他治国理政,你却要卫君让位,有这样辅助国君的么?卫君已经在位,就应该让他一直做国君才对,何必还要正名?孔子马上批评子路的这种理解很粗野、粗俗,未能通达“正名”的事理,并教导他“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君子对于自己所不明白的事理不要随便发表意见,应该采取存疑的态度,不要信口乱说。然后,孔子阐释必须“正名”的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名分跟事实不相吻合,言语就会出现错误,不能顺理成章。“言不顺,则事不成”,基本的事实、道理都不能讲顺,事情当然就做不成功。“事不成,则礼乐不兴”,所做的事情不能做好,礼乐教化则更加难以推行。“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礼乐制度无法兴起,刑罚也不可能得到恰当、正确的使用。“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刑罚一旦用之不当,国家就杂乱无绪,老百姓就无所适从,就好像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其结果必定是天下大乱。所以,正名非常重要。君子首先都要正名,说出的话才顺理,也才行得通,而且君子不言则已,言必顺理,言必能行,言必须行。同时,因其顺理,老百姓才会顺从听从服从,进而敬重君子,也才能达成教化的目标。至于究竟怎么“正名”,孔子没有详细说明。

王阳明《传习录》载,弟子陆澄问:“孔子正名,先儒说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废辄立郢。此意如何?”王阳明回答说:“恐难如此。岂有一人致敬尽礼,待我而为政,我就先去废他,岂人情天理?孔子既肯与辄为政,必已是他能倾心委国而听。圣人盛德至诚,必已感化卫辄,使知无父之不可以为人。必将痛哭奔走,往迎其父。父子之爱,本于天性。辄能悔痛真切如此,蒯聩岂不感动底豫?蒯聩既还,辄乃致国请戮。聩已见化于子,又有夫子至诚调和其间,当亦决不肯受,仍以命辄。群臣百姓又必欲得辄为君。辄乃自暴其罪恶,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而必欲致国于父。聩与群臣百姓亦皆表辄悔悟仁孝之美,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必欲得辄而为之君。于是集命于辄,使之复君卫国。辄不得已,乃如后世上皇故事,率群臣百姓尊聩为太公,备物致养。而始退复其位焉。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顺,一举而为政于天下矣。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弟子陆澄向王阳明请教,先儒说孔子“正名分”就是“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废除辄而拥立郢”,这种看法是否正确?王阳明认为这种看法很难赞成。一个人在位时对我恭敬尽礼,要求辅佐从政,我却先废除他,天理人情岂能容忍?孔子既然答应辅辄为政,他一定能全心全意把国家治理好。圣人至诚大德,一定会感化卫君辄,使他知道不孝敬父亲就不能做人。辄必然痛哭奔走,前去迎接父亲归国。父子之爱是人的天性。辄若能切实悔悟反省,蒯聩怎能不受感动?假若蒯聩回来,辄把国家交给父亲治理并以此请罪。蒯聩就会被儿子的真情深深打动,又有孔子在中间诚心调解,蒯聩当然不会接受,依然会让儿子治理国政。大臣百姓也一定要辄为国君。辄于是公布自己的罪过,请示天子,敬告方伯、诸侯,定要让位于父亲,蒯聩和群臣百姓,都赞扬辄悔过仁孝的美德,请示天子,敬告方伯、诸侯,非要辄作他们的君主。于是,众人要求辄再当卫国的国君。辄无奈之下,用类似于后世尊立“太上皇”的方法,带领群臣百姓先尊奉蒯聩为太公,让他无所不有、养尊处优,然后才恢复自己的君位。这样一来,国君象个国君、大臣象个大臣、父亲象个父亲、儿子象个儿子,名正言顺,天下大治了。孔子所谓的“正名”,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正名”实乃治国大道。相当可惜的是,估计是辄当时没有采纳孔子的建议。其父蒯聩先是刺杀母亲南子,后又与儿子辄争夺君位,与大夫浑良夫一道挟持大夫孔悝进行政变,蒯聩即位为卫庄公,儿子辄只好出逃。卫国两代国君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蒯聩回国发动政变时,子路也因有勇少谋,拼死护驾而被剁成肉酱。孔子为此非常伤心。蒯聩也好景不长,即位不久即被杀死。如果辄真能做到正名分,将会成为史上美谈,卫国的历史也必将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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