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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问碑】俞丰|鹤唳云霄《瘗鹤铭》考察记(下篇)

 朝歌淇水悠悠 2021-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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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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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云霄
镇江焦山碑林《瘗鹤铭》考察记(下)

撰文/俞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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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篇)王家葵先生在其新著《瘗鹤铭新考》中更进一步对皮日休葬鹤和《瘗鹤铭》参与者作了推论。唐人《松陵集》中有皮日休一诗,题甚长,包含许多关键信息,曰:“华亭鹤闻之旧矣,及来吴中,以钱半千得一只,养之殆经岁,不幸为饮啄所误,经夕而卒,悼之不已,遂继以诗。南阳润卿博士(张贲)、浙东德师侍御(李縠)、毗陵魏不琢处士(魏朴)、东吴陆鲁望秀才(陆龟蒙),及厚于予者悉寄之,请垂见和。”《松陵集》中一并收录了张、李、魏、陆四人的和诗,并且有葬鹤的信息可以寻绎,多重线索指向皮日休葬鹤与《瘗鹤铭》之间的神秘关联。

王家葵最精彩的分析是将《瘗鹤铭》中五位参与者与皮日休葬鹤唱和诗的五人作了对应性的考订,他认为“华阳真逸”即皮日休,“上皇山樵”是张贲,“丹阳外仙尉”为李縠,“绛岩山征君”乃魏朴,“江阴真宰”则是陆龟蒙,从现有的信息看,推论严谨合理,五人不多不少都有了着落,这样惊人的吻合恐怕不是偶然。2019年春在“绍兴论坛”二王学研讨会期间,我曾与家葵先生闲聊,他对自己的考证很有信心。我过去在拙著《经典碑帖释文译注》一书中,曾谨慎地将《瘗鹤铭》归为中唐书作,现在我想略微修正自己的观点,我觉得“皮日休说”是目前最可能接近历史真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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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皮日休说”最大的拦路虎,是铭文中的“壬辰”“甲午”两个纪年与现可考证的皮日休行踪扞格。按皮日休所撰《松陵集序》中的文意推测,皮日休等人葬鹤的时间要早于“甲午”年,诸多前辈的考证中也指出这一显著而难以调和的矛盾——于是乎,一条令人惊喜的线索在此戛然而止,无情剪断!

或许是心有不甘,天马行空的家葵兄提出了一种近乎假想的推论,他认为,皮日休等人葬鹤行为是类似今天cosplay的一种“模仿秀”,为假托南朝名士陶弘景葬鹤的可能,而故意篡改了真实的纪年。这一多少有点握风捕影式的推论,虽然也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但愚以为尚缺乏立论的逻辑基点,只能算一种愉逸的学术畅想,阙疑存考恐怕还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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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仍不妨作一点理论上的推导,假设《瘗鹤铭》为皮日休等人所为,依现已掌握的史料,在逻辑上大概存在两种可能:一是《瘗鹤铭》文字传本中的“壬辰”“甲午”纪年有误;二是皮日休的行踪并非如现今考证得出的结论。两条之中撼动任何一条,皮日休与《瘗鹤铭》几乎就可以划上等号。相比之下,“壬辰”“甲午”两个年份,虽然未存于今日的残石,但前人言之凿凿,且“壬”“辰”“甲”“午”四个字,在干支纪年体系中是互有关联的,实际上包含了四个信息元素,其中错任何一个字,都将出现纪年漏洞。因此第一条虽无文字铁证,其实更不易动摇。

而我与家葵兄略有不同的看法是,我觉得应该重新将疑点聚焦到《松陵集》的成书时间等问题上,来看看皮日休等人的葬鹤组诗是否可能出于“甲午”年。据马丕环《皮日休年谱会笺》考证,唐咸通十三年壬辰(872)四月,皮日休泛舟胥门,即今江苏苏州,当时的华亭县正属苏州治下,所以至少《瘗鹤铭》中“壬辰岁得于华亭”一句是确凿可以与皮日休相联系的。但据《松陵集序》等史料所考订的皮日休行踪,此后不久他就入京北上,任著作局校书郎,遂与养鹤及“甲午岁化于朱方”之后的葬鹤行为发生了时间上龃龉——这正是一个让诸多学者遗憾止步的关键“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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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以为,目前认定皮日休在壬辰岁后随即北上的证据链并非牢不可破,会不会在文集的传刻过程中出现错误呢?又,皮日休《松陵集序》记诗集所收的篇目,说:“凡一年,为往体各九十三首,今体各一百九十三首,杂体各三十八首,联句、问答十有八篇在其外,合之凡六百五十八首。南阳广文润卿、陇西侍御德师,或旅泊之际,善其所为,皆以词致。师词之不多,去之速也。……其余则吴中名士,又得三十首。除诗外,有序十九首。总录之,得十通,载诗六百八十五首。”这一段中,统计如此精确,却恰恰和今传本的《松陵集》不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就已指出:“《序》称共诗六百八十五首,今考集中……其他如清远道士颜真卿、李德裕、幽独君等五首皆以追录旧作,不在数内,尚得诗六百九十八首,与《序》中所列之数不符,岂《序》以传写误欤?”685首和698首之间,有13首的差额,而关于葬鹤的组诗总共10首,会不会这10首诗因迟到而在《序》写完之后,由他人补入集中呢?事实既然有漏洞,质疑就允许存在。若此,《瘗鹤铭》“甲午岁化于朱方”这一句与皮日休葬鹤并不冲突,两者的连线又出现了一缕生机。

我实际上认为,从皮日休等人“或旅泊之际,善其所为,皆以词致”的情形来看,他们之间赓和咏唱多以邮传,本身并不在一处,皮日休即便在“壬辰”得鹤后立刻动身北上,其养鹤、葬鹤等系列行为完全可以由家仆代劳、书信往来,皮日休只是遥寄感伤罢了。为了纪念这只后来名垂书史的仙鹤和这群和诗的友人,在镇江的张贲(上皇山樵)书写了这通《瘗鹤铭》,这系列过程中,皮日休仅是朵云遥颁,以慰相思,自己并没有亲临其地。类似的情形在唐宋刻石中可谓比比皆是,如《大唐中兴颂》摩崖,就不是颜真卿在浯溪当地书写的。因此我曾对家葵兄说,若能在江南一带发现张贲的其他书刻文字供参照研究,则《瘗鹤铭》的书写者将有可能板上钉钉——那就让我们静静地等待历史的机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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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的推想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松陵集》可能纪年有误;若纪年无误,则皮日休葬鹤组诗也可能是后来补入的。第二,皮日休北上时间仍可能有误;如北上无误,则葬鹤、刻铭可能是由皮日休书信往来,指导参与的。这权且算作我的一种学术畅想吧。

我们在焦山的考察,非常有幸得到了崔树强兄的书法启蒙老师李国华先生和焦山碑刻博物馆车妤、潘美云两位老师的指点和帮助,尤其仰赖潘美云老师的引领,才让我们在最紧凑的时间内找到了浮玉崖、罗汉崖和雷轰石一带的摩崖原址位置,使本次考察基本不留遗憾。因为行程匆促,在碑林大约只浏览了不足一个小时,其中大量的宋元明清碑刻只好留待下次再来细细品玩。我对《瘗鹤铭》原石落水处和现存唐宋以来摩崖更感兴趣,离公园下班的时间五点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潘老师说路不远,紧凑点还来得及,于是在参观过《瘗鹤铭》后,由她引领,出门往西经过定慧寺门前,在山脚右转,便来到了焦山西麓。这一带曾是《瘗鹤铭》摩崖原石和崩塌落水处,此处所在的浮玉崖、罗汉崖上,留下了唐宋以来大量的文人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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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瘗鹤铭》应刻于江边高崖之上,烟霏露结,风蚀雨侵,相传原石曾遭雷击而逐渐崩落。残石一旦落入崖下江滩,便被江水吞没,只有等待冬季枯水时才能涉足石旁锥拓,因此《瘗鹤铭》的落水时间和拓本时代鉴定有很重要的关联。当代对《瘗鹤铭》研究最为深入的镇江学者罗勇来先生在其所著《瘗鹤铭研究》一书中,对崖石崩塌的过程有精辟的考论,是近年《瘗鹤铭》研究领域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学术成果,其结论大致如下:

“据现有材料可知,《瘗鹤铭》直到北宋景德(1004-1007)年间尚'未甚残缺’。此后不久,其下半部分崩裂落水,崖上所存之上半亦渐湮没,不为人知。至庆历八年(1048),丹阳(即今镇江)郡守钱彦远(字子高)于焦山脚下的江中获得鹤铭残石一块,《瘗鹤铭》自此重现于世。”钱子高旋即在焦山西麓建“宝墨亭”,将这块残石连同另外三块梁、唐碑刻,一并存于亭中,早期《瘗鹤铭》的考证与研究,就是从这一块残石发现开始的。这块残石很可能是《瘗鹤铭》的中间部分文字,现已不知所终。“当时发现残石后,又循此找到了尚存于崖壁的上半部分,但也已危危欲坠。于是在距江面位置更高的浮玉崖上,摹刻了这上半部分的残字,这就是现存的《壮观亭别刻》。此后,大约在北宋末、南宋初,残存于崖壁的上半左边篇首部分又崩塌落水。”元代至顺年间,《瘗鹤铭》残石全部裂坠入江。直至康熙五十二年(1713)冬,由闲居于镇江的苏州太守陈鹏年主持,将当时可以找到的《瘗鹤铭》残石全部打捞出水,最初置于焦山佛寺大殿,1960年建宝墨轩,移置亭内,2008年8月扩建宝墨轩,移置新址。(罗勇来《瘗鹤铭研究》)

过定慧寺,转过山脚,不远处便见一座木亭,倚崖冲天,亭中正是南宋乾道元年(1165)陆游踏雪观《瘗鹤铭》题记:“陆务观、何德器、张玉仲、韩无咎,隆兴甲申闰月二十九日,踏雪观《瘗鹤铭》,置酒上方,烽火未息,望风樯战舰在烟霭间,慨然尽醉。薄晚泛舟,自甘露寺以归。明年二月壬午,圜禅师刻之石,务观书。”陆游此书颇有颜书的宽博雄浑,聊聊数十字的文辞,更有一股慷慨激昂之气动摇心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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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山摩崖《陆游踏雪观瘗鹤铭刻石》

复前行,崖石转角处见有南宋赵孟奎所书“浮玉”两字,宽近一米,高及一人,树强兄笑说,这里是游人留影最多的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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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山摩崖“浮玉”刻石

一经宋代名士苏舜钦、黄庭坚等人品题后,《瘗鹤铭》蜚声海内,慕名前来踏访、题刻者络绎不绝,遂在浮玉崖和罗汉崖(又称巨公崖)一线,留下了历代百余篇摩崖题记。我询问《壮观亭别刻》的所在,潘美云老师便带我们到一处几乎无法分辨字迹的刻石前。《壮观亭别刻》是早期摹刻《瘗鹤铭》的重要版本,信实可征,意义非同寻常。来到跟前,只见该处崖面经过平整,正中间有一道石筋裂纹横向贯穿,石筋之下十厘米左右,又有一道人工凿痕,把一块方形的崖面分割为上下两片,上片便是我们所称的《壮观亭别刻》。

罗勇来先生分析的精彩之处,其一就是对《壮观亭别刻》的认定,他认为《瘗鹤铭》最早的摹本《壮观亭别刻》,曾传为唐摹全本,后被明代人凿去下半部分题刻了新文字——这其实是误解。北宋中期,当地人在《瘗鹤铭》原石被重新发现后,见崖上仍存有半截残本,因担心其继续崩落,遂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将残本摹刻到地势较好的浮玉崖上。“因其并非以牟利为目的,而是意在保存原石面貌,所以摹刻比较严谨。”(罗勇来《瘗鹤铭研究》)

罗勇来先生的论断深中肯綮!因为过去的观点一直认为,宋人在此摹刻了全本《瘗鹤铭》,遗憾的是被明人凿去了下半部分,致使今人无法一窥《瘗鹤铭》全貌。其实,随着北宋金石学的兴起,翻摹古刻保存金石的风气在各地蔚然成风,如略阳《郙阁颂》摩崖,就有南宋田克仁摹刻本,汉中石门《大开通》刻石,也有宋代的释文,如此等等,这是当时的风气,今天看来,前贤保存文化的信念和功德,着实令人景仰。而明代时,《壮观亭别刻》附近可以利用的崖面尚多,明人全无必要凿去已经刻成的重要刻石自刻题记,这显然也是不可能被当地士绅所允许的。因此认为明人破坏《壮观亭别刻》的观点,其实是不明就里的深深误解,甚至可以说是对先贤的一种侮辱。(笔者近日刚刚留意到,与此相对照的一例是,唐代桂州刺史李昌巎刻于桂林虞山的《舜庙碑》,由韩云卿撰、韩秀实书、李阳冰篆额,碑面中段却在明嘉靖年间被两广左布政使杨铨刻诗凿毁。然而,从当地情形来看,此处没有其他适合的刻石处,因此杨铨才粗暴地凿平了唐人的碑刻而自刻题诗。这种情况实属罕见。)用罗勇来先生的观点说,《壮观亭别刻》原来就是残本,空其下半待补,只是这一摹本最终没有补全,并在后来被很多人当成了原石。所以有一种观点认为,米芾等人当年来访《瘗鹤铭》,因为正值夏季涨水,《瘗鹤铭》落水的残石被隐没在江水中,而存有残石的崖面险峻隐秘,故他们误认为《壮观亭别刻》就是原石。对此观点笔者并不赞同,原因是米芾来访时有熟悉环境的当地僧人仲宣、法芝作向导,这些禅师对《瘗鹤铭》了如指掌;而陆游踏雪来观正是冬季,题识中明确说“置酒上方”,他显然很清楚《瘗鹤铭》原石就在其下方的崖面和江水中。至于米芾和陆游是不是亲自攀崖涉水观赏了《瘗鹤铭》残石,则是另外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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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夕阳欲堕,斜晖穿过树影斑驳地摇曳于崖面。《壮观亭别刻》已经磨蚀严重,字痕几乎泯灭殆尽,我依稀发现了“鹤寿”等字,遂呼同学们一起前来观赏,并略作讲解。我指着崖面谈了好一阵,站在后排的许耕硕学棣忽然笑说:“我怎么啥也没看见,俞老师是不是在搞巫术?”大家一阵哄笑,我也哈哈不已。诚然,若非出发前对史料作过较长时间的分析研究,面对这片几乎已经不见任何字迹的崖面作讲解,真有点“皇帝新衣”的味道。这也算考察行程中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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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无法分辨的《壮观亭别刻》

米芾元祐六年(1091)题记则非常巧妙地隐藏在一处天然凹陷的小石屏上,从左向右纵刻四行:“仲宣、法芝、米芾元祐辛未孟夏观山樵书。”也许是因为上方的石体遮挡了风雨,加之此时夕阳从侧面照来,字口投射了阴影,使石面上的字迹清晰可读。这几行楷书并没有米芾书法沉厚爽利的用笔风致,反而稍有点古拙朴野之气,不知是书写状态的原因,还是石面凹凸不平之故,或者岁月侵蚀所致,縠纹微皱,石脉鳞鳞,苍然古意耐人玩味。这一带,还有米芾建中靖国题名,以及唐代僧人贞观所书《金刚经偈语》,宋苏泂、刘龟年、陈朴等题名,吴琚《春游焦山观瘗鹤铭诗》、“云壑”题记等,遂形成了一道人文风景线。梅风地溽,虹雨苔滋,江南的氤氲却对石刻有致命的损害,在清代拓本中尚可分明的刻石,现在已经严重漶漫磨泐,人类活动加剧了酸雨的腐蚀性,或许用不了沧海桑田的漫长迁化,数十年后其中有一部分刻石将消泯殆尽,思之不禁令人唏嘘。

从罗汉崖向下行两层台阶,在江边有近年修建的木格栈道,清整平夷,行不远,就见一块庞大如屋厦的巨石斜立在栈道边,这便是传说中的雷轰石。此石上方本来应该就是《瘗鹤铭》摩崖原址,山崖截立,藤萝掩覆,除了葱茏的绿色植被,现已看不出任何摩崖的痕迹。从浮玉崖、罗汉崖一路看来,焦山山体石中夹泥沙,石质多筋纹,作为摩崖选址其实并不理想,很容易侵蚀和崩陷,《瘗鹤铭》从这里塌落,几乎是必然的宿命。若非其书法盛名在世,即便沦泥沈沙也是丝毫不必奇怪的事。文化的魅力驱使历代的文人墨客一次次寻觅、锥拓、打捞,如今,关于残石的寻访将基本划上句号。

2008年6月,上海救助打捞局万吨“勇士”号大型浮吊船驶入焦山南麓水域,备受关注的《瘗鹤铭》最后一次打捞工作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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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之为最后一次打捞,是因为从宋代以来,《瘗鹤铭》残石便被多次打捞,二十世纪80年代以来,焦山已与陆地相连,焦山水域已经形成镇江金山湖水利工程,此后大坝全面封口,焦山水域将和长江永久截断,大型船舶不可能再进入这片区域。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专题片摄制组跟踪拍摄,历时两年的打捞期间,将一块块可能留有人工痕迹的石头起吊出水,仔细辨认。其中小者仅如拳大,最大者重达八百多吨,最终清理出四片残石,发现了“鹤”“化”“方”“之遽”等几个残字,这可能是关于《瘗鹤铭》残石最后的收获了。我有时在课堂上问同学,这样耗资巨大、兴师动众的打捞,到底值不值?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值!《瘗鹤铭》是镇江的艺术名片、文化灵魂,以今天的财力物力,我们至少应该给历史一个力所能及的明确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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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打捞所得《瘗鹤铭》残字“鹤”“化”“之遽”

然而《瘗鹤铭》是否从此真的没有一丁点残字重现的可能了?恐怕也未必尽然,据潘美云老师偶然提及,当年打捞船开始作业时,罗勇来先生曾亲临现场,看了一圈后失望地认为,以现在的打捞条件和作业深度,根本达不到北宋初年《瘗鹤铭》崩塌落水的沉积土层。甫闻此语,我即大表赞同。就是说,《瘗鹤铭》从北宋初年开始崩塌,当时落水的位置,经过后世的泥沙淤积,残石应该埋得很深,以现有的潜水作业方式和条件,根本无法达到当年所在的土层;即便水下还有残石,也不是浮落于河床之上,而一定是沉积在河床下更深的淤泥层中。假设竭泽而渔的话,理论上需要将该区域筑起围堰,抽干江水以后往下深掘——显然在现有条件下,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目前的结果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甚至能打捞出几个字,已属侥幸了。

沉沙销铁,江流凝碧,无情的时光沉淀了历史,还是把那星星点点残存的希望火苗留给后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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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打捞起来的几块数百吨重的江中巨石,现在被错落地散置在江滩上,显然因为体量过于庞大笨重,当年衬垫在石体下作起吊支撑的很多大木头都没有办法抽出,现在已经被压断在石底,木头从石根四周不规则地斜刺而出,未经切割,与经过平整和铺设了木栈道的水边大平台有点格格不入,颇有点沙漠胡杨枯死后苍骨刺天的悲凉感——不妨就把它们看作是一组无意天成的艺术雕塑吧。

晚霞正在向江面舒舒缓缓地浇泼余晖,残阳温润,朱烬弥天。涛声依旧,万籁渐隐,一群年轻的学子立在水边,谈笑着,眺望着,身后是苍凉深厚的历史,眼前绛水彤云,波空一色,青春的身姿勾勒出生机勃勃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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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晖脉脉水悠悠,此刻,这群年轻的学子心头,是否会掠过一翎洁白的仙鹤,戛戛嘶鸣,清唳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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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俞丰,1972年生,斋名东海大橘堂。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理事、金石碑帖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上海诗词学会会员等。编著有《经典碑帖释文译注》《诗词写作入门》《四王山水画论辑注》《林泉高致今注今译》等。现任职于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兼任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书法系硕士“经典碑帖导读”课程特聘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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