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远房堂哥，早些年在甘肃那边创业，开办了一家小厂子，生产烟囱。说得好听一点是小厂子，其实就是租了一座农家小院当厂房，又在当地雇了一位老伯当帮手。堂哥负责找销路，老伯负责生产。
创业初期，堂哥每天都要忙到凌晨一两点钟，稍稍休息上几个小时，又从床上爬起来接着忙，那种“拼命三郎”的精神常人远远不及。老伯觉得堂哥前途无量，抢先把貌美如花的独生女嫁给他，从此堂哥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2011年的秋天，我去甘肃投靠堂哥，堂哥让我跟他外出送货。那时候产品的销路已经打开，一到秋冬时节就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晨，我们满满装上一车烟囱，送往各个城镇的五金店，直到天黑时分才能回家。其实，装卸货物所用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送货的路上。有一次我们去乡镇送货，回来的途中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时天已经擦黑，回家的路却还很远。堂哥驾驶了一整天，颈椎和腰椎都快僵化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他说有一条近道可抄，能节省一半的时间。不过那是一条土路，下雨后就会变得泥泞不堪，车走在上面指不定会打滑，他想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我对他说：“方向盘掌握在你手里，你想走就走呗，我又拦不住。”其实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堂哥犹豫再三，最后还拐进了那条土路。我们的车从村庄的小巷穿过去，停在一段陡坡前。堂哥说就是这段坡最容易打滑。我放眼望去，只见坡面泥泞不堪，中间还被雨水冲刷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我心里在打鼓，支支吾吾地说：“哥，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堂哥没有说话，挂了一档，踩着刹车慢慢往下溜车。我知道，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冒险。我们的车溜到半坡的时候，因为车厢没有装载货物，后轮吃不上力，忽然间来了个甩尾，整个车身横在了路面上，顺着陡坡歪歪斜斜的往下滑，情况非常不妙。最可怕的是这道坡在前方不远处拐了一个急弯，弯子的边缘处无遮无拦，底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万一货车滑下去，我们将粉身碎骨。那一瞬间，我们俩都吓得大吼大叫。他拼命打着方向盘，想把车身摆正，而我则摇下车窗，准备跳车自救。货车离悬崖边越来越近，我扒在车窗上准备跳车。我回头对堂哥说：“你快把车窗摇下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堂哥一边打着方向，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要跳就跳吧……我不跳，我要把车开回去……”我见他冥顽不灵，生气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疼这破车。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车重要？”我当时不明白那辆货车对于堂哥的意义，只觉得他愚不可及，为了一辆破车，居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直到我成家后才理解堂哥当时的做法，他要挽救得不是财产的损失，而是他个人的命运。堂哥说完那句话，我隐约地察觉到他这个上门女婿并不好当，不由地为他的遭遇而同情，那一刻，我决定留在车里，与堂哥共存亡。堂哥不愧是老司机，终于在最后关头摆正了车身，然后迅速打了一圈方向，货车顺着弯道拐了过去，稳稳地停在一段缓坡上。我通过后视镜看见，货车的后轮几乎是从悬崖边上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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