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落水 程贵人由青云扶着进了景阳宫，路上懿嫔一直拉着她的手，着实亲热。到得宫中北院，早有一班宫女太监在那里跪着，见了程贵人，青云使个眼色，众人齐声道：“参见懿嫔娘娘——参见程贵人。” 懿嫔笑道：“姐姐当年身边的人早就散了，内务府见你居然出了冷宫，巴不得地来讨好，新选了一批人来伺候你。你看看可合意吗？” 程氏当真是恍如隔世，忍不住流泪道：“兰妹妹你救我出来，当真是恩同再造……”懿嫔打断她道：“程姐姐何必在奴才面前说这些？我们到里头再慢慢细说。以后你就在这景阳宫北院住着，一切应用的事物，我都会派人送来。” 青云指挥一众下人去收拾北院不提。程贵人随懿嫔来到内室，遣去下人，懿嫔才说：“本想等宫里太平后才接你出来，可我一想到姐姐在那地方受苦，心里实在不安，其实你住在我这里是福是祸，眼下真未可知……” 程贵人道：“妹妹何出此言？” 懿嫔叹了口气说：“在这后宫里，皇后虽然新近上位，可她一味的厚道宽仁，合宫上下都不惧怕她。倒是吉妃向来行威作福，皇上竟也很信任她，宫里的女人无论是谁，只要皇上多看了两眼，就成了她的眼中钉。我现在正得宠，虽然和她并未破脸，但相信她已盯上了我。姐姐你不就是因为当初得皇上喜欢，结果被她使了手段，说你对她不敬，还施厌胜之术诅咒她，结果……” 程贵人惊道：“那妹妹你要万万小心！可别……” 懿嫔苦笑道：“小心有什么用？后宫只这么大，避无可避。人多眼杂，同样是防无可防。要想不被人害，只有先下手为强！” 程贵人听这话，心下反倒安了，缓缓说道：“这样也好，既然太平日子求不得，也只好放手一搏。妹妹想必早有了打算，我只跟着你做就是了。反正冷宫也进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火里便火里去，水里便水里去……” 懿嫔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姐妹总算在一起了。” 两人双手紧握，相对无言。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景阳宫外忽然灯火通明，懿嫔正躺在灯下沉思，忽然青云来报说：“娘娘快快起身，皇上驾到！” 说话间皇帝已走了进来，只见他面容清癯，脸色黄中泛青，一副酒色伤身的模样，小安子紧紧跟在身后。 懿嫔连忙下地跪倒请安，皇帝上前相扶道：“兰儿不必多礼，快些起来。我听小安子说你病了，心里实在牵挂，这才从圆明园赶过来瞧瞧。” 懿嫔垂首道：“臣妾只是受了些凉，并无大碍，皇上国事繁忙，岂可大老远的跑来臣妾这里……” 皇帝微笑道：“这许多日子以来，都是你陪伴我批折子，有你在身边红袖添香，实在解了许多的烦闷，今儿冷不丁不见了你，那些个奏章实在看得我越来越心烦。你身上怎么样？太医来瞧过了吗？” 懿嫔嫣然笑道：“太医来瞧过了，说不打紧，可服了药却也没见什么效用，想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是臣妾见了皇上，体会着皇上眷顾臣妾这番情意，这身上顿时就松快了些，竟比什么灵药都好使呢。” 皇帝听她如此说，不由也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在天地一家春，每天有批不完的折子，有时我实在厌了，就捡些不着紧的让你代着批一批，没想到你处置得宜，考虑周全，下面的人都无异议，后头就渐渐放手让你去做。我想你这病，想必也是劳乏之故。” 懿嫔把脸颊贴着皇上手心说：“臣妾能为皇上分丁点儿的烦忧，那就是无上的荣宠。我们女人家身子弱，经点风寒那是常有的事，皇上待臣妾的心，臣妾实在……”说着说着就留下泪来。 皇帝正要劝慰，忽然外头一阵嚷嚷，远远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直着嗓子叫道：“不好啦！出事啦！贵人掉进水里啦……” 皇帝眉头刚一皱，小安子便抢出门去问道：“圣驾在此，什么人如此大胆？” 懿嫔惊道：“莫不是……莫不是程姐姐有事？” 皇帝问：“兰儿你说谁？” 懿嫔重又下地跪倒说：“就是当初和我一起进宫的程贵人。前几天，臣妾刚求皇上把她从冷宫放出来，暂寄在我这里的程姐姐呀，皇上……” 皇帝忙把她抱回床上说：“我记得，你别急，这不是小安子已经去看了吗？”这时小安子进来奏报说：“启禀皇上，都问明白了，是住在景阳宫北院的程贵人。她今早便到钦安殿为懿嫔的病祈福诵经，直到此时方回，路经御花园时，不慎落入池塘，现在人已经救起来了，只是似乎受了点惊吓，奴才已经着人去传太医……” 皇帝沉声道：“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她身边跟着的奴才呢？怎么侍候的？” 小安子答道：“程贵人身边就只带了个贴身的待婢，名叫报喜的，刚才在外头大叫大嚷的也是她……” 皇帝怒道：“这样不懂规矩的无用奴才还留着做什么？”小安子应了声是，转身就要出去。 懿嫔嘶声叫道：“皇上息怒，处死个奴才事小，臣妾怕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皇帝温言道：“那依你的意思……” “请容臣妾问她几句话。”皇帝不耐烦道：“好吧，就依了你。小安子，去把那什么……报喜的带了进来。” “喳！” 报喜进来后，跪下给皇帝请安，她倒不似普通宫女那样畏畏缩缩，浑身湿淋淋地直着身子回话道：“禀皇上娘娘，我陪着程贵人在钦安殿念经还有那个烧香，后来天色实在晚了，我就提灯送贵人回来，后来走到御花园……我忽然想要解手……” 左右的宫女太监听她说话粗鄙，都不禁暗自好笑，可谁都不敢笑，只有懿嫔“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这下连皇上也不禁莞尔，原本森严的气氛顿时松了。小安子忍着笑喝道：“大胆！皇上面前，你岂可胡言乱语！” 皇帝摆了摆手，饶有兴味地说：“不妨事，你让她说。” 报喜浑然不觉，仍着粗声大气地说道：“贵人叫我到假山后头去解手，哪晓得刚解到一半，就听'扑通’一声，然后就是贵人大叫救命，我系好裤子出来，看见贵人已掉进池塘里去了，我还看到有条人影晃了晃，从假山那边溜了。我赶紧跳下水去，死命把贵人拖了上来，可是贵人又淹又吓又冻，已经昏了过去，我只好大叫大喊，惊动了巡夜的侍卫大哥，帮忙拉着贵人赶紧往景阳宫里来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笑眯眯地听完，点了点头说：“你粗粗壮壮的，身手倒不错，这么冷的天，想也不想地跳进水里救人，倒也忠心得很。退下去换衣服吧。” 报喜直挺挺地跪着说：“奴婢刚才急出了一身大汗，倒不冷，但是分明是有人想害我家贵人，不然她好好地怎么会掉进池子里呢？还请皇上为我们家贵人做主哇。”说罢一个劲地磕头。 懿嫔这时开口道：“程姐姐向来做事谨慎，臣妾相信她断断不会是自己失足落水。报喜，你可看清了那溜走的人是谁？” 皇帝平时都是批奏章想国事，不料今天倒似成了审案子的官员，一时新鲜劲来了，便也问道：“你若果真看清楚了，就据实说来。” 报喜大声道：“奴婢看清了，那人就是永福宫的小顺子！” 皇帝听到永福宫三字，心中不禁一动。其实平时只言片语传到他耳中的也不是没有，都是直指永福宫的吉妃。只是一来吉妃平素对自己伺候周全，用的心思比旁人多，也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二来想着这些事捕风捉影，也不必计较。可眼前这个宫女粗粗傻傻，实在不像说谎之人。想到此处，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懿嫔厉声道：“胡说！怎么会是永福宫的人？你当真看清楚了？” 报喜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原来在慧嫔娘娘屋里做事的时候，有次送东西给吉妃娘娘，不想吉妃娘娘嫌东西不好，又说我言语什么不敬，叫了两个小太监，要把奴婢拖到没人的地方打死，幸好慧嫔娘娘向皇上求情……” 说到这里，皇帝点了点头道：“我倒记得确有这么回事，不知多久以前，有次慧嫔容妆不整地跑来养心殿求见，说什么要我救救她手下一个奴婢，我想这么点小事，就随便吩咐侍卫们去办了……那个人就是你？” 报喜磕头道：“是啊皇上，奴婢多谢皇上这个救命之恩，不然奴婢早叫人活活打死了。可慧嫔娘娘还是把我送到内务府，好一顿责打，还关了好久，直到懿嫔娘娘晋了位，内务府要给景阳宫添人手，这才把我调了来，我才伺候了程贵人没几天……可奴婢一直记得，那天把我拖出永福宫，要杀我的人就是小顺子，我这辈子都记得他，万万不会看错！” （待续）  作者简介： 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 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联系方式：心泉与水瓶座微信号hxm83596812 作者作品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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