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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荐诗】琉璃姬:我在星星下面写诗,一无所知 /顾偕荐评

 诗歌阅读尤佳 2021-10-29

【名家荐诗】

琐屑中的光芒及凌乱中的有序,不是任何诗人堆砌了诸多事物镜像,便能于内心较好地梳理出一种诗性的认识的。能将矛盾中的情绪赋予颇高且丰富的知性形象,且在弃绝和挫败庸俗后,让心灵渐趋澄明,让世界在任何至暗时刻都能展现出光来,这就是我读到琉璃姬一组诗后,欣然要说的几句感悟之语。不是鼓励,而是赞赏,这位年轻诗人做到了与他同龄许多作者难以把握的想法的节制,做到了认真的精准和抒情有度,这般能将火热情怀藏起来的近乎“冷静”的诗歌,虽不是创作主流,却因其有着别样思想的芬芳,倒也不妨叫喧嚣的诗坛,于百花丛中另眼相看一番。

——顾偕  广州市作协副主席

琉璃姬,本名刘家琪,公民,自由作家,当代诗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生于云南省昆明市(祖籍江南)大学时期写诗至今,持续20年,多次获奖,文本被称为“涂鸦体”诗。诗 观:写作乃流星之事,必然热泪盈眶

琉璃姬

我在星星下面写诗,一无所知

多伊河

以鸟兽虫鱼之名,敬畏

一条河的尸体,静静躺下

——延伸至世界深处

布依族

鲁布革,乌云拥戴你

敬畏自然者

不会被风吹得稀烂

牛菩萨,拖着农业社会的脚

朝我走来——

望天树

你要长到天上

问问盘古

为何在这寂无人烟

的山中

才能成材

    

每个女孩张开翅膀时

都有一个不能飞行的男孩

默默仰望

醒在十九点左侧

杀死香烟的

是一阵遒劲的风尘

呼吸,解开夜的帐幔

年轻人

你相信我吗

窗外只有白的墙

墙会相信我吗

撕胶布的时候

墙在年轻的时候就死了

连药也顾不上喝

我只会滴眼睛

睁着药水滴眼睛

讲一个故事

悲惨的人懂得时间的寂寞

悲惨的人一直悲惨着

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只需要一首忧伤的歌

就能抵达我们心底发霉的森林

嘴唇是一双眼睛

速溶咖啡

我不能解释,粉末事物使写作成为某种浓稠

阅读的程度是人为的,陶瓷杯子,陶瓷的心

也可以是一口大鲨鱼,笨重,不做姑娘家抱枕

有的人摇摇头离开了,带着失望,他的内部

需要加温,滚沸,消化,研磨,食用盐,酪

蛋白,麦芽,烂泥潭!平民化等闲,平民化雄辩

黑颜色物质捏出金子,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酸

阿拉伯人与土耳其人兴奋过,饮尽魔的饮料

健脑,止血,蔓延,从火焰之树中生下来

抓一把就埋入云南,增强肌肉与魅力,更持久

古代的,概念的,简化的,青铜的,超市的

与一个不刮腋毛的土著没关系,生活的仪式感

嗷嗷,一米八以下的男士等不了那么久

    

看看窗外

一排桉树

整整齐齐

正在枪毙

    

我听见,飞机穿越了城市

以某种启示录,从头顶飞过

我屏住呼吸,像个变心的男子

那样结实,无情

也穿越桥梁,谁能理解土地上

为何带着蝴蝶的震动

用身体做过一次南北割据

诸如女人与贫穷的决裂

一个身体穿越另一个身体

她不曾有独立的远方

    

保罗·策兰所说

“我们并不是真的生活过”

世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左脚向前

右脚向后

右脚向前

左脚向后

我猜想

只有秋天

说对了——

这个人的名字

    

做了噩梦

以至于醒来时

手里有枪

    

那个房间在哪里?一筐橘子与你无关

钟乳石的夜沉下去,寿命减去一半

波斯语,古老的俏皮

或是,月亮将她夷为平地

    

终于相信,美好的人努力堕落

糟糕的人努力活着,我很糟糕

打翻药瓶时我们看见明显的重瞳

你想与去世的自己说说话?

他连记忆与形象也没有

夜里的树

沙,沙,沙——

多像一个遗憾的频道

只能借助想象的肺

说出人间最黑暗的话

星期四

进入雨季时我经常会想

人死之后是否真的有灵魂

灵魂是才华横溢的模样

还是黑夜中惊骇的桉树

夜黑风高时我没有见过

睁开眼睛哄鬼的毕摩——

这些秘密湮没在五月的泸水下面

没有告密者

我现在也只爱些简单的事物

像是一块苔藓

如何在潮湿中形成

潮湿的反面

或者等同于

近义词

    

在空中

有些形象是永恒的

永恒意味着

老昆明人说

海鸥的头变黑

就要飞离昆明

    

这场雨下了一千年

我的手机终于进水

眼珠

义肢

钱包

都漂在水面上

    

你会不会喜欢熄灭的纸

一张白纸,包着火

天方夜谭

一粒种子,全无生命特征

不是杰克*那一粒,漫无目的

进行恐惧栽培,它存在只是遗传

刮风,劫持,如恶灵,津津乐道

嚼碎古老的口腔,欺骗人体与单细胞

它有造物者的DNA,变化无穷,畅通无阻

亿年刻度,带着恐龙的绝望繁殖幽灵

它的生命不是人类定义的生命

它的思想不是人类定义的思想

比蝼蚁微小,比暴力终极,无所谓道德

不吃不喝,不朽不灭,涵盖人类所不能理解

的方法与犯罪,投宿于旷野中的独木或肉身

它不听取真实或者虚假回音,以媒体为仆裙

它的存在已超越巨人与豌豆,复制万物共享

在鸟的胃里睡觉,在熊的肺里祷告,写下遗嘱

在难民的飞沫与血管中,重重的关上门

*格林童话《杰克与豌豆》

    

“身非木石,其能久乎?”

不能!集鸟乍散,风清琴哀

吟阿,魏武挥鞭,江山开花朵

熄灭又绽染——

诗人该多么幽愤,有种深蓝养了玉都一样

倒出酒中星子,叮叮当当,锤击在赋予生铁含义

通晓竹林文明灿烂,弹出幽灵的《广陵散》

大凶之曲!我看见了你眼中多余丹青

说出来有噼里啪啦静电

蝴蝶孵化室

蝴蝶的一生经过卵、幼虫、蛹、成虫

从雕塑内部否定世界,那具蜕出的壳

挂在树干,像塔罗牌里抽到一张倒吊人

重生,相反,圆满,抛弃胜过希腊人的证物

毛茸茸的小家伙,拖着地球的黑裙子学步

化蝶后寿命只剩下一周,没有森林与庭院

而南北朝被玻璃罩住了,建筑的卵孵化出

昆虫气味,人类叫作爱情,仿佛这是少女

唯一的共性,她穿上了妈妈的高跟鞋

    

战国星空下,口吃的先告辞了

斯人永远猜不透舌头中的毒素刺激

鲲鹏的肝,胚胎的鼓,他有双复眼

用于修补背上的昆虫翅膀,梦中的宗教

是陨石之门,学生还会背着晶体

像铅笔一样削出缩小的语言

只有解开形体后才会使用擦头

我在星星下面写诗,一无所知

很多年如此,我知道你也是吴带曹衣

    

所谓现在活着

是鸟儿展翅

是海涛汹涌

是蜗牛爬行

是人在相爱

——谷川俊太郎《活着》

这里的光景兴是破败了些

有些巷子,没有噼啪倒下的柴火

经年此时,我住在小镇上写一首诗

南方的冬天,是正在丧失的力气

一场雨也下得慢了些,磨跛了脚

像落后于时代的人

一个人从童年成长到中年

需要多么坚韧,倔强,孤立与纯粹

发出寂静之音形同疯狂,不是这样

一行蚂蚁背负超过自身的重量

穿插于天地的牢固铿锵作响

一些人离开了世上,从未来过镇上

冬天不至于从冻僵的面部拿走表情

终于有看不见的脚步追逐

从深秋出生,从深秋离开

难以形容的哆嗦无色无味

我想不是口中的万物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可以解释

我也保守着人类抬起头共有的秘密

那些寒冷的星星,从远古就闪烁着

却与大地上的一切都无从割裂

凡是有生活而没有语言的年代

都应听从心中瞬间的响亮

唯心世界

她心里奔跑只兔子

他从帽子里拎出那只兔子

她心里有颗樱桃

他从胸腔挤出那颗樱桃

这是一个魔术节目

    

我过了悲喜交集的年龄

已不能被想象力与修辞所打动

比如你爱我吗这种拖长发音的中国悲伤故事

我知晓同一片天空下面

痛楚与结痂,请告诉我

一边下雨一边出太阳

会怎么样?

诗与远方

已经秋天了吧

有人从春天回来

倒拖翅膀

我有新鲜的沥青

时光流逝——

老男孩们壮志难酬

呵,写首诗吧

我们把饭泡在汤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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