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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专栏】甘茂华|​养命的活水来自故乡

 新锐散文 2021-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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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命的活水来自故乡




——读葛水平长篇小说《活水》

生于山西沁水县十里镇的著名作家葛水平的长篇小说《活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12月),是一部作家回到故乡寻找源头活水的小说,一部向江东父老致敬的小说,一部中国乡村生活经历世纪变迁的现实题材的小说,一部书写人性欲望与揭示生存哲学的小说。小说的内涵那么厚重,细节那么真实,人物那么生动,语言那么扎实而又鲜活。并且在乡土与时代、传统与创新、情节与场景、生活与思考等方面更上层楼,打开了山村之门,真实描摹出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让读者受到活水滋润,理解并感谢生活中所有的日子。

翻开这本书,太行山村原生态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山神凹村没有瓦屋,清一色石砌窑洞。”由庙豁口处往山下望,有一条大河,流出沟时河叫了一个奇怪的的名字:耐受河。故事就围绕山神凹村和耐受河而有声有色地展开了。柴青娥、申秋宏、申广建、申荫富、申白露、申寒露、李夏花、谷雨、小满、小暑等等人物,从山神凹村走出来,经历了人世间的苦难水深火热,生死轮回的车轮常转不休,并与外面的世界有所勾连,生命的活水流淌不息。用葛水平的话说:“就是这些人、事儿把湿硬的日子锄软耙松。人间才生出了朴素茁壮的是非,他们在土地表皮,从亘古热闹至今。”

著名作家葛水平近照

那个叫山神凹村的地方,就像福克纳所说的“邮票般大小”的土地,深藏着葛水平融入乡土深处的悲悯情怀。由于生存环境的恶劣,山神凹村曾经有过一种原始落后的生存状态。那么贫瘠、荒寒、蛮野,却又远天、远地、远村,父老乡亲在自然山水中养育灵魂,因此从容安宁而又忧伤慈悲;但在欲望膨胀爆发时,那种焦虑积累的力量,释放出来也是惊心动魄的。葛水平生活在故乡的山地和河流中,她生于斯长于斯,故乡的地气与活力,是她写作的乡土根基与灵感源泉。也可以说裸地与活水,就是葛水平的命运和信仰。

从葛水平的中篇到长篇,她一以贯之地钟情这方水土。她对乡土的描述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氛围,笔下人物活灵活现。山神凹村走马灯式的人物,其眉目纤毫毕现,其举止令人叹息不已。放羊、喝酒、唱荤曲儿、搞女人、打工、做小生意等等。在历史车轮碾压之后,在文明生活来临之际,终于更新季节,与时俱进地演变为一种新的生存状态。倾听他们的脚步,书写他们的心怀,耐受河如同故乡的血液,日夜流淌着美丽的村歌。有人说葛水平的充满灵性的小说不是写出来的,而是粗砺坚实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这话说得到位,我认为乡土情结就是葛水平文学创作的根脉,她的满腔热情和精神品格,都与故乡的母题血肉相连不可分割。她沉浸于此,纯净而带着忧伤,寒夜中透出晨曦,她与活水同歌。

葛水平与作者合影

实际上,《活水》穿越时空而归于现实,归于山神凹村实实在在的生活,这大概是葛水平长期以来所持有的一种文学原旨。也可以说,葛水平怀抱着孤独温良而又不合流俗的乡土情感,在所处时代的深切感受和思考中,以活水般的创造力,重新构建了一个非地理意义的山神凹村。它属于葛水平文学版图上的山神凹村,那个邮票般大小的地方。

作家曹文轩一直喜欢这样来定义文学:它的根本意义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我很喜欢他这个定义,这个所谓的“良好的人性基础”,曹文轩解释至少有这样一些基本维度,比如道义、比如审美、比如悲悯情怀等。我读《活水》,读出了葛水平为读者提供的良好的人性基础。我特别欣赏她塑造的李夏花这个女性形象。在山神凹村的艰难时世中,她有过所谓的“性开放”阶段。进城在剧团做后勤工作时,她洁身自好,保持着一个女人的尊严。在李夏花身上寄托了葛水平扶持弱者、上善若水的道义力量,崇尚真爱的审美境界,以及对底层人物亲情般的悲悯之心。

记得汪曾祺先生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活水》回应了汪老的话。在我看来,诗意的语言是葛水平作品最重要的特征,她写的不是小说,而是小说的诗。在《活水》中,她把方言土语用得恰到好处,既能看得懂读得通,又有陌生化新鲜感。比如眼前面对的地方,她说“眼面处”。脚步走到的地方,她说“脚踪”。眼睛忽然灵光了,她说“两只眼睛便霍灵儿了”。很悲哀,她说“哀巴巴地”。唱歌唱不好,她说“凉腔走调”。比喻掉眼泪,她说“眼泪像羊屎一样,扑嗒嗒、扑嗒嗒往下坠。”。诸如此类的语言,像露珠在清晨的草叶上一样生动。

葛水平赠作者画作

她的小说语言,有些句子就是不分行的诗,怎么读怎么美。“风铃声响起,风铃声如一盏灯挂在了黄昏的肩上。”“远远地飘来一阵吹打声,唢呐的音色高高地挑着,弯弯曲曲挂在树梢。”无论风铃声,还是唢呐声,她把听觉转换为视角,完成了诗的通感。又如,“学会了拉二胡,人就凄凉了,不光是曲子拉得凄凉,人的命也凄凉。”借用联想的手法把人带入命运之中,于是听琴人的眼神似乎也随着琴声变得湿润。

葛水平还喜欢在小说中插入几段原生态民歌,不仅增添了富有地域特色的生活气息,而且在叙事过程中调节了小说的节奏和张力,使读者在享受语言神韵的同时,充分感受到有结实的物质内容和有品质的人物故事。你听听这首山歌:听见羊叫呀唱一声,支棱起耳朵吊起了心,热身子扑在那个冷窗台,纥颤颤打了妹的绣花针。你能够想见妹妹咧开嘴唱歌的情景,那细碎的灯光紧贴在妹妹的牙齿上,猛抬头,牙齿便闪出期待的光泽,妹妹眼神中藏着玄机,那种人性的渴望便生出了想象的翅膀。

葛水平谈到自己的小说时说:“我被民间真实的生活所裹挟,生活在底层的人,生存道路艰难,艰难而动荡的前途未卜,正是可以让人性所作的沉潜呈现绝望和反击。”她用文字守护着民间的朴素人性与乡村的鲜活诗韵,让我们坚信重返故乡是未来人的必然选择。《活水》结尾写道:“寂寞拿不走活水长流。窑洞里蓄满了风,风起时花木的每一枝条都在摇撼。那些毛发般生长的草,随时能把山神凹覆盖。少人的山神凹,天高,地也厚。”我想补充一句:养命的活水来自故乡,来自山高水远的山神凹,来自那些叫缘分赶到一起的沾亲带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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