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译埃德蒙•雅贝斯诗二首：《孤独的峭壁》《夜的份量》（选自《我构筑我的家园》）

刘楠祺

2013-11-18 11:49:20

埃德蒙·雅贝斯

《孤独的峭壁》

第一个声音

你的孤独是一座诡计与琴弓的花园
你的孤独是一座灰烬与宝剑的钟楼
你的孤独是一条从新近的雕像剪下的发辫
你的孤独是一只飞向车站钟面的眼睛
你的孤独是一面游蛇和乌鸦的旗帜
你的孤独是一张从所有梯子的百叶窗露出的孩子脸

第二个声音

在蜡烛耀眼的蛋里
有我的孤独

在房子打碎的地砖里
有我的孤独

在圆珠四等分的三角形里
有我的孤独

在河流和四季的谵妄里
有我的孤独

第一个声音

你的孤独
是一匹铅马

你的孤独
是一座苹果酒的教堂

你的孤独
是一种孔雀的生涯

我们将喝掉教堂
我们将给生涯褪毛
我们将溺死马匹

第二个声音

我们两个之间
安静
有大海
有鱼群
那是我们的欲望
有峭壁
是所有拒绝
而岛屿
是温和的放弃
有天空
它是沉睡
而草坪
是苏醒

第三个声音

在蚂蚁的黑白图画里
有我的孤独

在激流的指甲和角里
有我的孤独

在大地和天空的沙漏里
有我的孤独

在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男人的希望里
有我的孤独

第二个声音

我们两个之间
缺席
有风
和沙
海滨是一个溺死者的
侧影
环绕着贝壳
波浪在此解放了
话语
而风在凝视

第一个声音

你的孤独
对女友
是一只枭鸟

你的孤独
对化身
是一把吉他

她的披肩是一朵云彩
它的梳子是一笔赌金

你的孤独
对尖刀
是多少哭喊

第二个声音

我们两个之间
有太阳
有碎石
和树
那是关联
和我们的财产
有黑夜
有陷阱
和绝境
那是我们的狂热

第一个声音

你的孤独
是一个松鼠的字母
用于森林

你的孤独
是一座裂开的山峰
伤口是一条瀑布

你的孤独
是一张有弦的唱片
声音是一个吊死鬼

第三个声音

如同水手以手势
给桅杆上那个卤莽的人
嫁接名字你孤独吗

第一个声音

孤独
像那口钟

孤独
像那只木筏

孤独
像水的钱袋中那枚珠色硬币

孤独
像不给任何人的一颗心

陌生的声音

可什么也听不到
可什么也没有说
可再也不用振动
可再也不用享受
可再也不用容忍

第三个声音

像阴影中的毛虫
缠着星星的茧
在我的财富中我很孤独

第一个声音

孤独
像废墟房顶上的那只鸽子

孤独
像夏日皱褶里的那只蜜蜂

孤独
像一只浮标

陌生的声音

可什么也留不住
可什么也没给予
可什么也没开始
可什么也没结束
没用

第四个声音

那是身穿暴风雨破衣服的火山口
草茎是我孤独的
戟

第五个声音

那是虹色花瓶中的花圃
盖上我孤独剧香的
瓶塞

第六个声音

那是遗忘的篮子
倒空我孤独的
所有残渣
那永远是一幅背叛
我们的图象
带着它无用的羽冠

陌生的声音

像男高音嗓子里的小舌
伴着小舌他很孤独

回声

像水
和新芽

像草
和堤岸

孤独
像铁轨
伴着街道

陌生的声音

像风的精灵里的风标
伴着他她很孤独

回声

像面具
和头

像联盟
和手指

孤独
像钉子
伴着羽冠

第一个声音

张开双手吧
双手是插销
双手是念珠
张开为了前进
张开为了计算
一致和相通
双手有自己的春天
秋天自会落叶
别挤压双手
那双手中正抓着白蚁
要埋葬的光明

第三个声音

像牡蛎空壳里的珍珠
在你爱的中央我很孤独

回声

像旋涡那样孤独
像喇叭那样孤独
像火刑那样孤独

第一个声音

放手吧那就放手
死者使我们流浪的
句子腐烂
让句子在每一个字母上发奋
切去我们的疾病
拣选我们的快乐
在堆物中击打
他们有诀窍
他们是主宰
带着他们必要的话语
和手势
带着永生的
口令

第二个声音

像赌徒温热手心里的骰子
在你大胆的涡流中我很孤独

回声

孤独
像雪中的
铁锨

孤独
像空间里的
角尺

孤独
像火中的
叉子

第一个声音

它们在孤独之树的痛苦中
雕刻果实
它们在孤独之木与铁中
雕刻树木
它们在孤独之花的花粉中
雕刻云彩
它们在孤独之石的心中
雕刻风景
它们在孤独的峭岩之侧
雕刻大海
它们在孤独的水藻之镜中
雕刻灯塔
它们在孤独之风的气息中
雕刻种籽
它们在孤独之墙的尘灰中
雕刻男人

第三个声音

大地大地大地
在晕眩的顶端
盛开着钓鱼钩
囹圄的内心
木棍失明
城市蹒跚
迷醉于垃圾
和下水道之酒
可我们在哪儿
我决定把你拖进
我的航迹
在太晚之前
在失去一切之前
随着救我们的人
他们也跟随着我
不确定的侧影
随着延长我生命的人
和把我们打翻在地的人
他们是巨人族群
我爬上 你服从我
他们的红眼睛闪烁
他们的肺吹出纯正的音调
可他们不屈不挠
选择和结合的
时刻到了
我们是两个 我们是十个
我们将成为数百万
死去和重生
伴随着时光
芬芳和痛苦
伴随着阴影

第二个声音

我将我的名字
给予孤独

我将我的名字
给予习俗

我们是自由的
损害之外
一切都属淳朴


《夜的份量》

今夜
取决于夜
像街上的
屋顶
像床上的
孩子
一夜和随后的另一夜
惊异于从未开始
永不结束
忘了身在何地
今夜
和随后的一天
像一座阳光明媚的小岛
像一艘遇难的小舟
与海岸隔绝
那儿我呼唤你
那儿你听到我
很快那儿将只有我们
为爱
站起直面睡意
像站在云间
只有你
迎战你的自尊
你心允诺的
不可能的未来
此处彼处
阴影之外
追随你
烦扰你的步伐
你以为改变了道路
我总是与你相遇
你在那儿对我说走
你在那儿再不确信你在
被贪婪地窥伺
像一只手
在更大的手里
像瞳人
在眼睛中
然而
你却是岩石
面对冒险面对迷恋
你独自吸引
和繁殖
你是计数之夜的
秩序
你是第一个世纪的饥馑
你存在
为男人的肌肉
为他的右臂展开大地
你辩护
为每一个实在的事物
从黑暗中来
又回到黑暗中去
我认识你
通过你的思绪
为你有诱惑力的思绪
为你幻化出的令人兴奋的风景
我认识你
为露水为麦种
为大海
奇迹般匀称优雅
和赤裸的身体
此处还有更多
彼处
你游逛全无回忆
我学着盲目地
像你
今夜
被安置在黑夜
像玫瑰上的一只蜜蜂
像水面上的
波浪
一夜和随后的另一夜
同一
在我们的影象中
同组成世界
通过你自己被爱的
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