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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低着头说：“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老王家的祖宗们刚到咱尚乡的时候，都是亲兄弟形影不离一起上山打猛兽，才换来村子的太平。咱们也是亲兄弟，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说呢？” 老三推了推老二，老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眼中含泪的说：“哥，你今年有四十五了吧？” “过了年就四十六岁啦，一年不如一年啦，看着年轻犊子们越来越大，真感觉都是他们年轻小伙子的天下了。这件事，老哥我原本也想找你和老三说的，但也是张不开嘴，既然你们今天来了，我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咱们兄弟一切都好说，我有四个孩子，你们究竟看上了哪俩孩子，只管说，明天我就让他们过继到你们门下。” 过继是因为当时中原地区生活太苦造成的风俗。尚乡附近都是一些穷乡僻壤，种庄稼也打不了多少粮食，交通又不便利，就是做生意也没有出路，加上地势险峻群山峻岭的，想去县城赶一次会，都要提前一天出发走七八十里的山路，第二天赶会逛街，第三天还得起五更慌慌张张地往家里面赶，才能保证天黑以前到家。 这样的地方，才会在几千年的历史上没有人居住，直到三兄弟来定居。这样的条件，也就造成了这个地方常常有一半的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谁想把女儿嫁到这样的没有出头之日的地方？就是本地人，也想把女儿嫁出去，图个风光，也图个日后有常到外面走动走动的机会。 如果兄弟中有一个没有娶到老婆，又不能违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训，所以就会想着从同宗兄弟的孩子中找一个男娃来做儿子，这就叫做过继。 老大说的干脆利落，让老二老三深受感动，简单商量了一下，说：“老哥，你有四个孩子，是老天爷给你的福分，我们也不能剥夺了，你仗义，我们也不能太贪心。我们兄弟两个只过继一个儿子就行了。你看看那个孩子舍得，就把他过继过来，做我们老哥俩共同的儿子，给我们养老送终就行了。我们老哥俩留下的两套房子还有家具什么的，全是他的。中不中？” 老大虽然大方，但是一下子将两个儿子送给别人，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听他们这么说，觉得给两个老光棍送终，没有点能耐的，却是也做不到，思来想去，就说：“这样吧，我的老二娃天堂今年十五了，人还是很机灵的，看起来文弱，可是心里头精明的很，小小年纪就看得出心肠好，我就把他过继给你们吧，他也绝对会对你老哥俩孝顺。” 事情就这样定了，老二老三也觉得很满意，他们虽然是二叔和三叔，但是也是看着天堂长大的，一直也喜欢他。 仗义了一回的老大送走他们两个之后，少不得被自己的老婆又哭又骂的数落了一顿。数落归数落，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变更不得。第二天一大早，老大就把小天堂叫到身边，他和他老婆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对着小天堂说：“娃，给爸妈磕的头吧。” “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磕什么头？”小天堂俏皮地说，“妈，你赶紧做饭，我还能到乡里的私塾去偷听半天的课，去晚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老大苦笑了一下脸，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自己的这个二儿子的。从小都看出来他是一块儿读书的料，但是四个孩子的负担，让他没有多余的钱供孩子去上私塾，只能任由着他自己在闲来无事的时候走十来里山路到乡里的私塾去偷偷的听课。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他每次去乡里都是兴冲冲的。长到十五岁，竟也能够认识一两千字，会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今天先不去私塾吧，有件大事和你说。你先磕头吧！”他妈抹着眼泪说。 见到爹妈都有点反常，小天堂也不敢说什么，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才说：“爸，妈，究竟是啥事儿？” “以后不要叫我爹了，要改口叫我伯伯，你妈也不能叫妈了，要改叫娘。”他爸咬着牙愣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小天堂冰雪聪明，自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沉默了一下，问道：“是把我过继给二叔还是三叔？” “以后他们两个都是你爹。”他爸果断的说。 小天堂又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来说：“大伯，我去见我两个爹爹了。他们两个都没有老婆，可以一个当爹一个当妈，我一点都不亏。”说完话就走出了堂屋，一出门槛就泪如雨下。 老二叫化敏，老三叫西敏，他们两个之后就做起了王天堂的爹和妈。十五六岁的孩子，生活上原本就不用怎么照顾了，但是两个老光棍晚年得子，都高兴得很，总是嘘寒问暖，生怕小天堂饿着冻着，什么活儿都不用他做，什么好吃的全都留给他吃，有了闲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天堂。只为了那一声爹，他们两个做牛做马都愿意。 他们也知道小天堂喜欢到乡里的私塾外面去听课，就暗暗攒了一些钱，最后将他正儿八经的送到私塾里面读书。 自从进了私塾之后，小天堂每一天都是鸡叫三遍就起床，天不亮就赶到了私塾，就着黎明的光线，温习功课。每一天晚上都是天黑严实了才能回到家。 他也知道两个后爹不容易，每天晚上坚持给他们洗脚。老哥俩那个感动啊。私下里都说是捡到宝了。 一年之后，私塾先生找到了化敏西敏老哥俩，他俩当时正在田地里面薅草，头发辫子缠在头顶上，光着脚丫子，裤管挽得高高的，全身上下都是泥点子，很是狼狈。 私塾先生站在地头，对着老哥俩拱了拱手。老哥俩也顾不上回礼，只是将两只泥手在身上擦拭。私塾先生见他们的旱烟袋丢在地头，知道他们都是抽旱烟袋的，也就拿出自己的上好烟丝，给他们装满两个烟袋锅。给他们点上火，三个旱烟袋都一明一灭的燃烧着，私塾先生才张嘴说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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