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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四九里的老狗

 陶冶视野 2021-11-05



死在四九里的老狗

作者 陶冶

村西头那条老黄狗没熬过四九的严寒,用最后的气力哀鸣一声,便告别了这个冷酷的世界。

       其实这老黄狗还是不该死的。他才14岁,老是略老了些,可却没有老到熬不过去三九、四九冻死老狗的程度。看看百孔千疮呛满了雪的狗窝,再看看被雪覆盖了冻得叮当三响的狗食盆子,便可想而知,何以能让一条十四岁瘦弱的老狗熬过零下三十几度的雪夜。

       其实老狗在弥留之际一直在考量追问自己的忠诚。就在死亡逼近的前半夜,它瘪着肚子曾经去挠门哀嚎着求救于主人,却被烦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主人臭骂了一通,什么白吃饱、白眼狼、瞎闹腾、又皮紧了,诸如此类骂得老狗只好夹着尾巴再缩进了冰冷的狗窝。它在想,主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屋暖和一会呢?我毕竟是这个家里的成员啊,不是挺不住了我怎会有要进屋的请求?十几年来我是尽心尽力的啊。看门护院忠于职守,来家里讨债的、来骗你搞传销的及试图顺手牵羊的蟊贼不都是被我拦在门外了吗。还有,被你恶狠狠地多次打骂仍是不离不弃,这还不够忠诚吗?为狗的悲哀就是只能看着主人的脸色,不能用语言与他倾诉心里的忠诚。

       老狗勉强地蠕动了一下冻僵的肢体,延着自己的思维继续思索。其实主人对我也算挺好,能收留我,养活我就得感恩不是,尽管这两年家里的日子有些滑坡,吃食素就素点、稀就稀点,毕竟还能生存,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狗不嫌家贫嘛,比起村长家的大黑我还是幸福的。大黑忠于职守,尽职尽责,家里伙食好,吃得膘肥体壮,叫得声音都好听,瓮声瓮气,很有感染力。只是好景不长,都怪前年伏天里天气热得难耐,村长家来了一帮下乡检查的干部,非说喝狗肉烫解暑。结果村长便忍痛割爱,以伪装的豪爽,博得尊重领导的美誉。大黑便悲壮地下了汤锅,真可惜了大黑的一世忠诚,竟落得了如此下场。总是忘不掉大黑最后时刻望着主人的乞怜眼神,狗命悲也!

       还有李老师家的花花,黑白相间的毛色很好看,只不过是嘴碎了点,爱管闲事,有事没事都要叫几声,恼怒了李老师的丈夫,收了狗贩子一百元,便将花花交出去任凭宰割了。所以我便有了知足者长乐的心态。

        这个少雪的冬天真是太冷了,冬至过去快一个月了,寒夜还是那么长。我知道主人对我没有丝毫怜悯之意的原因,还是为那件事仍在记恨我,可那事能怨我吗?女主人回娘家前脚走你就带个年轻的女人回来,尽管她身上带着你的体味,毕竟是陌生人吧,我能不拦住吗?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平时你道貌岸然,我怎知你也会有相好的女人?因此不也被你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吗,认识她后,再来我就没拦过。那次你下手真狠,铁锹把都打折了,我知道你是因我叫得汹,惹得四邻都探头张望才如此恼火。其实你大可不必,当下的人世男女之间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倒没人说在职的官员如何,可落马的贪官哪个没有婚外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听说最多的有一百多个情妇,看来为官还真需要肾好精力充沛。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么点事嘛,有啥大不了的,城里的宾馆哪天不是出双入对的,谁会带自己老婆开房?让你动那么大的肝火,真是不值得。

       去年傍秋时,西村李寡妇去镇上卖鸡蛋,路上就觉后面有人尾随,她心里害怕腿还不听使唤了,没走多远就被尾随的壮汉撵上按倒做起了男女那事。事毕,马寡妇拍了拍屁股说,你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要抢我鸡蛋呢。

       不就那么点事吗,你们人间总是要遮遮掩掩,又都放不下色心,真虚伪,唉!不过那也不至于记恨这么久吧。是,因为此事,后来女主人和你吵过架,闹得你们夫妻情感危机。可你们两口子产生矛盾也不光是因为这事啊,你骂女主人是败家娘们还是有点过分,她把家里的存款都买了股票不也是想为家赚钱嘛,当今社会有几人不在做梦,都想一夜暴富,发大财。只是她运气不好,遇上了股灾,可那次天杀的股灾哪个不是被卸去大半扇,老百姓又有啥办法呢?就连官家至今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她的初衷不是想让日子过得富裕些吗,她是个好女人,干嘛凡事都要耿耿于怀呢?知道你烦,借出去的钱要不回来,欠人家的还不上,这并非你一个人的事,你去法院瞧瞧,欠债不还的他们都没办法。烦躁、焦虑是现实中的通病,人们都在品尝着失去诚信的果报,是否有人想过,好的东是怎么毁的,只是毁了容易再搭建就难了。

       其实前半夜去叫门,我听到小主人要给我开门的脚步声了,却被你喝住喊了回去,看来是我活到寿禄了,天要灭我啊!

       黎明前的冷叫做鬼呲牙,真是刮骨的寒,老狗抽搐了一下僵硬的躯体,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它的意识开始模糊,它像是知道自己熬不到天明,它用生命最后的意志回想曾经温暖的时刻。纯真善良的小主人他是真的和我好,真的把我当朋友、当家里成员,背着大人偷着给我好吃的,香喷喷的鸡腿自己舍不得吃,统统塞进我的嘴里。有时搂着我的脖子掰开我的嘴巴,数我有多少颗牙齿;有时掀起我的前爪揉搓我的肉掌,怕弄疼我,从来都不用力;总爱用他的小手为我挠痒,挠我的耳根、挠我的腋窝,这都是我难以触及的位子,他挠得舒服极了。

       老黄狗的热泪已在眼角处结成了冰凌,眼前的世界开始混沌,它已感知不出饥饿与寒冷,只见大黑和花花在空中飞翔,它用最后的气息抽动了一下鼻孔向它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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