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触不到的恋人

触不到的恋人

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一个展柜中，并排陈列着这样两封催人泪下的遗书，一封是丈夫就义前写给妻子的诀别信，一封是母亲留给尚在襁褓中女儿的遗书，从书信流畅工整的笔触中，看不到两个将死之人的任何恐惧，感受到的只是共产党人面对死亡的从容和所流露的满腔真情。它们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伉俪——著名的革命烈士陈觉与妻子赵云霄。

赵云霄生于1906年，河北阜平人，1924年考入保定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在校学习期间，积极参加学生运动。1925年，她经李培芝(王若飞夫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党早期女党员之一，同年9月受党委派，作为第一批先进的中国青年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期间，赵云霄认识了陈觉。陈觉，1903年生，湖南醴陵人，原名炳祥，1924年在醴陵县立中学上学时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9月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就这样，赵云霄和陈觉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期间由相识到相知，最终结为革命伉俪。在简朴的婚礼上，他们宣誓以革命事业为共同的奋斗目标，相约为革命奉献一生。

1927年9月，正当全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时，陈觉与赵云霄学成回国。在党组织的领导下，他俩出生入死，先后参加了秋收起义，组织游击队，建立小型兵工厂，发动醴陵年关暴动，带领农民开展武装斗争等活动。1928年夏，陈觉被派往常德组建湘西特委，赵云霄则因北方口音不宜下乡而留在省委机关工作。就在俩人为了革命而分离奔波的过程中，已怀有身孕的赵云霄于当年9月因省委遭破坏而被捕，陈觉也于10月在常德主持中共湘西特委工作时被叛徒告密被捕。就这样两人先后都被关押在长沙陆军监狱，遗憾的是俩人近在咫尺，却没有机会说一句话，见一次面。

而反动当局得知陈觉是湘西特委负责人，派出与其父亲有世交关系的一个法官前来劝降，利用乡情威逼利诱，妄图从他口里得到重要机密，进而将湖南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结果反被陈觉义正严辞地给予痛斥。恼羞成怒的敌人于是施用酷刑折磨，依然一无所获。敌人无计可施，匆匆以“策划暴动，图谋不轨”的罪名判处陈觉夫妇死刑，赵云霄因怀有身孕，刑期推迟5个月。同年10月14日，陈觉在长沙岳麓山英勇就义。牺牲前4天，他给爱妻留下一封诀别信，饱含着革命志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英雄气概和对妻子的一往深情，以及对父母无限的感激和思念。信中写道：

云霄：我的爱妻!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信了，我即日便要处死了，你已有身(孕)，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他日无论生男或生女，我的父母会来抚养他的。我的作品以及我的衣物，你可以选择一些给他留作纪念。
　　你也迟早不免于死，我已请求父亲把我俩合葬。以前我们都不相信有鬼，现在则唯愿有鬼。“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夫妻恩爱永，世世缔良缘。”回忆我俩在苏联求学时，互相切磋，互相勉励，课余时间闲谈琐事，共话桑麻，假期中或滑冰或避暑。或旅行或游历，形影相随。及去年返国后，你路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一路南下，共同工作。你在事业上、学业上所给我的帮助，是比任何教师任何同志都要大的，尤其是前年我本已病入膏肓，自度必为异国之鬼，而幸得你的殷勤看护，日夜不离，始得转危为安。那时若死，可说是轻于鸿毛。如今之死，则重于泰山了。
     前日父亲来看我时还在设法营救我们，其诚是可感的，但我们宁愿玉碎却不愿瓦全。父母为我费了多少苦心才使我们成人，尤其是我那慈爱的母亲，我当年是瞒了他(她)出国的。我的妹妹时常写信告诉我，母亲天天为了惦念她的在异国的爱儿而流泪，我现在也懊悔此次在家乡工作时竟不去见他(她)老人家一面，到如今已是死生永别了。前日父亲来时我还活着，而他日来时只能看到他的爱儿的尸体了。我想起了我死后父母的悲伤，我也不觉流泪了。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但我们的遗志自有未死的同志来完成。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死又何憾!

失去丈夫的赵云霄把悲愤深深地埋在心中，为了孩子，她坚强地面对着狱中的一切。 1929年3月24日，赵云霄给才一个半月的女儿启明留下了最后的遗嘱：“小宝宝！你是个不幸者，生来不知生父是什么样，更不知生母是如何人？小宝宝！你的母亲不能抚养你了，不能不把你交与你的祖父母来养你。你不必恨我，而要恨当时的环境！……小宝宝，我很明白的告诉你，你的父母是个共产党员……我不能抚育你长大，希望你长大时好好读书，且要知道你的父母是怎样死的……望你好好长大成人，且好好读书，才不辜负你父母的期望。”26日，赵云霄给襁褓中的女儿喂了最后一次奶，然后镇定地走向刑场，牺牲时年仅23岁。

令人痛心的是，被祖父母从监狱接出后抚养的小启明，并没有像母亲希望的那样"长大成人"，而终因体弱多病在4岁时夭折。一个家庭就这样全部奉献给了革命事业！

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共产党员中有多少年轻的恋人像陈觉与赵云霄夫妇那样不惜自己的生命，来完成党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共产党员中又有多少年轻的恋人像陈觉与赵云霄夫妇那样不惜与亲人、恋人长久之魁，甚至还要忍受与自己刚刚出生而未谋面的女儿分离的悲痛，即使这样，他们也无愧于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使命。是他们——那些为了大国家而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的小家，有生之年却不能长相厮守——触不到恋人，彼此的心却永远遵守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夫妻恩爱永，世世缔良缘”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