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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升先非虚构长篇小说 追梦

 安文书屋 2021-11-05

中篇      追梦

第十三章

第一节、美梦  

我心满意足地坐上返程列车珠玉满怀般愉悦第一次出门联系调动,要找的熟人不在,遇到热心肠小王,出奇的顺利我想要的甚至我没有想到要的都得到满足我将投身东濮油田这个金娃娃的怀抱

正值春夏之交,气候怡人春风习习,满目苍翠广袤的中原大地麦子正在花灌浆,麦浪翻滚,鲜花盛开铁路旁各种树木叶子绿油油,到处生机勃勃。梨花白牡丹红,紫薇开遍地香紫色泡桐花缀满枝头串串洋槐花好似雾凇暖阳普照银光闪烁,花香扑进车窗温馨宜人。太阳升起来,成排树木、远近村庄连片麦田,不断从眼前掠过飞快后移我的心情和列车轻音乐一样轻快欢畅。

望着田间辛苦劳作的农民,我的思绪回到了故乡关中平原脑海里出现妻子割麦中暑夫妻月光下扬场全家挖坑点播女儿拉耱红肿的肩膀求人帮忙收割碾打的困惑与无奈年迈母亲忙碌的身影焦急的目光......

正月初二,母亲从舅家回来,言说在大港油田工作的舅,过年回来要把在农村的妗子和三个儿女搬到油田去东濮油田招人可以带家属,督促我赶紧打听看能不能去?让媳妇张喜倩给在胜利油田的哥写信,看能不能把一家子弄到油田去就不再受农村这罪了。

我的天哪,我的思维停留在等候评上中级职称就地解决,母亲想法比我超前,竟鼓动我去到外地。张喜倩本以为老四去西藏后,母亲养老送终会责无旁贷落在我们身上更具体地说,我在外面工作,老了由她来伺候就是有机会恐怕母亲也不会同意让她离开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主动提出,并一再督促抓紧。

我笑着问母亲:要是我一家都走了,剩你一个人咋办?母亲说你甭管我孙子前途要紧。”胖老娘鼓励把娃带到城里念书去乡里娃放学走进门,大人就给娃手里塞个担笼,叫赶紧给猪拔草去,给灶火拾柴去城里老二娃放学回来,就趴在桌子看书写字做作业。

年过六旬的农村老人,大都颐养坐享清福,要人伺候操心着给自己缝寿衣、做寿材母亲惦念的是子孙前途幸福我为有这样的好母亲感到自豪骄傲。

她哥回信提出两点:首先要和家里商量好,取得你婆母的同意其次是耽心我学历低怕不够条件。我去信详细说明情况,他才明确表态,要我和他同学武崇斌联系老武是我们乡党,为解决家属户口,从胜利调到正在开发的东濮油田,就负责人才招聘。

全国正在打人才争夺战,各地及大型国有企业以涨工资、分配住房等优惠条件吸引人才“孔雀东南飞”高级技术人员、优秀教师也有被优惠待遇吸引,到深圳、珠海、东莞等开放较早的前沿阵地。许多一头沉的机关干部、骨干教师为解决家属户口,不惜背井离乡,举家牵往青海、新疆、云贵等边疆和贫困地区。

对中国石油的了解,始于工业学大庆和电影《铁人王进喜》如今到了东濮油田,眼前纵横交错的输电线路,星罗棋布的采油树一个个橘红色抽油机不紧不慢上下抽动,磕头虫似的周而复始,乌黑稠的原油从地下两三千米深处,源源不断地用过输油管道流向炼油厂。炼油塔、储油(气)罐,还有喷吐熊熊烈焰的管道口,昼夜不息呼呼作响,向世人炫耀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大喇叭播放着石油工人豪迈的歌:

锦绣河山美如画,

祖国建设跨骏马

  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

头戴铝盔走天涯

头顶天山鹅毛雪

面对戈壁大风沙

嘉陵江边迎朝阳

昆仑山下送晚霞

天不怕地不怕

风雪雷电任随它

我为祖国献石油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

......

置身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我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成为一名石油战线的建设者。

油田免费交通车在一排临时搭建的油毡棚旁停下,我顿时愣住了偌大的东濮(后改为中原)油田招聘办公室竟如此简陋几把木椅、热水瓶、玻璃茶杯,数张三斗办公桌堆满资料、文件和档案袋。更加我失望的是娃他舅信中让我找的武崇斌乡党“五一”假期回去搬家,三五天不一定能回来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仗着有熟人,我没有带介绍信,怎么办?

一位王姓青年得知我是武主任的乡党,远道而来应聘,热情地一边让座倒水一边和我聊起来看了我的记者证和带来两大本厚厚的报刊用稿剪辑大加赞赏。原来他是宣传处的通讯干事。俗话说,人不亲行亲。共同爱好我俩距离立即拉近,他热情向我介绍油田前景。

东濮油田探明储量在一亿吨,且原油含硫量极低,品质很好。一九七五年第一口井出油现在一切都在初创阶段,远景勘探面积是两万一千平方公里包括豫北、豫东、鲁西南十二个县。小王带我到职工食堂吃过免费工作餐,又乘车去油井和炼油厂参观为增强我对油田的兴趣特别带我到即将竣工的总部办公大楼,指着五楼几间大房子说,这就是油田报社编辑部办公室你要来了,可能就在这里。我到油田工作的热情再次点燃。

小王透露,总部急需办报方面的人才以他看举家到油田十之八九是可能的。我对他的热情一再表示感谢,托付他帮我在领导跟前美言。小王十分客气:不用我说话,你的两大本剪报资料就是你的业务能力武主任回来,我就把你的调动申请和填写的履历表,及时转交给他。

我下决心去油田,除了“一头沉”种地之难外,还有件深深刺伤我自尊的事情为了得到良好的教育资源,我把两个孩子带进城里读书程信站长为了解决我的住房困难,主动让我换到他的大房子。他爱人在单位家属楼住,办公有个小房子就行。为了省钱,孩子来后,不出去采访时,我就自己做饭吃。

那天中午天下雨,我把蜂窝煤炉子搬进房子,在小案板擀面,姑娘花容炒菜读三年级的儿子向阳坐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干活。叫他去倒垃圾,他迟迟不动。以为儿子病了,他的头也不烧问他咋的了半天才委屈地说,老师嫌他普通话说不好,挖苦他,他不想去学校了。

语文课听写测验,专注地听着老师发音。

老师读:嫌犯

立刻在本子写咸饭

老师瞄到的本子,提高音量:嫌疑犯!

似有所悟,提笔将咸饭改成咸鱼饭。老师再瞄后有点晕故意提高音量说:是犯人的嫌疑犯。”儿子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再加上三个字放盐的咸鱼饭。老师再也忍不住了,用翻白的眼神对着我说的是:'有一位嫌疑犯’”

儿子当时有点紧张,用颤抖的笔迹慢慢写下尤鱼味咸鱼饭

老师生气地走到身边,按着肩膀,说:“是那种罪大恶极要死的嫌疑犯儿子越听越糊涂,怯怯地涂掉先前所写,然后改成嘴大饿极要食的咸鱼饭

老师气急败坏的把书摔在讲桌上,连声大喊:“农村娃不可理喻,满脑浆糊!”儿子委屈的眼泪掉下来,极不满意地嘟哝一句:“农村娃咋咧?”

读中学的姑娘花容用书本煽着不旺的炉火,笑着说,前几天我们老师讲评语文试卷,才有意思哩,唐诗填空题笑话百出:

床前明月光,有人填(李白睡的香)

三个臭皮匠,有人填(臭味都一样)

穷则独善其身,有人填(富则妻妾成群)

日照香炉生紫烟,有人填(李白来到洗手间)

真是笑死人了!

吴德忽然进来:啥喜事把你一家子高兴成这个样子?

我两手面招呼吴德坐。儿子端来小板凳:吴叔叔请坐。

吴德不坐,说:你咋不嫌麻烦在灶上买饭多省事啊

聊了一会儿,我问吴德过来有啥事?

吴德习惯地吸下鼻子,勉强笑笑其实也没啥事,兰兰和高红卫准备办喜事......

这我知道,他没说完我就说,喜糖都吃了。

他俩给站上申请要大房子,领导让我跟你说,相互调换一下。

他俩住你这里,你住他们那里

兰兰和高红卫单身也是各住半间,他俩结婚住大房子,我两个小的也行。哪知我搬出后,吴德说只给我半间,另一个半间给武局长做厨房。

武局长家属进城后,吴德把站上两大间库房腾出来粉刷一新,给局长做家属房。武局长在新修的小楼里还有一大间办公室,三人占有三大间,又不是真的没有住处。吴德在我当面讲,你有困难我知道,但这是政策,真没办法呀!住房紧张,站上无法解决户口在农村的孩子进城上学住宿问题。

我只好又搬回半间房里蜗居,三个人八平方,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瓶子、罐罐、碗碗、筷子、面袋子,蜂窝煤,把床底下塞的满满当当,空间只能容一个人站立。蜂窝煤炉子在屋檐下,吹风下雨无法做饭。姑娘花容晚上在编辑部办公室做完作业,就在两个长条椅上睡觉。早上起来,再把被褥枕头搬回我的房子。

一头沉被另眼看待,政策歧视,更加促使我下决心迁转家属子女进城。

一路上,我脑海里全是油田大会战热闹场景,我为祖国石油的旋律还在在耳边回响:祖国建设跨骏马......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我恨不得明天就带着全家到油田上班。

列车继续前进,咣噹噹、咣噹噹,单调的声音很快又把我摇晃迷迷糊糊。我抱着挂在脖子上的背包,靠着座椅背打瞌睡。

朦胧中,高高的油田钻井架,钻机轰鸣旋转泥浆飞溅。身着工作服,头戴铝盔的工人拿着管钳、长铁钎忙碌着那个大高个子的钻井队长好面熟。啊,原来是娃他舅,我急忙上去打招呼,他却装着不认识我,叫我离远些。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咋又.....,?

工作重地,不准闲杂人员靠近,危险!

说话间,嘎嘎嘎一声巨响,探照灯光摇晃,出事了队长跳进泥浆池......我着急高声喊:五哥——五哥——

工人喊着,队长——,队长—,一个个紧跟着跳进泥浆池......

强烈的探照灯光照射,刺的我眼睛难以睁开哦,原来是铁人王进喜天亮了,阳光普照大地我们全家住在油田两室一厅家属楼,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沙发床,桌子等家具都是油田免费提供的用天然气做饭,开关一拧,蓝色的火焰立刻呼呼升起再也不用熬煎灶火没柴烧了。用水用电、坐班车都不要钱,美死了局长搬进城里阔气多了,我高兴地咧开嘴笑。

洛阳站到了”列车员报站,我眼前忽然一亮,从车窗照进来的阳光直刺眼睛,列车进站,嘎嘎嘎地刹车声。

车过潼关,进入秦川,看到熟悉的家乡土地,想到即将离开熟悉的窑洞,亲手盖的房子,院中的柿子树、无花果树木,我又动摇了生在大秦,长在大秦,工作在大秦家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苦心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家虽不富裕却也温馨。年迈的母亲,愿意跟我远去他乡吗?那么大年纪去了还能回来吗?不去,她一个人在家怎么生活?

举家外迁,怎一个字了得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生我养我的故乡,还有一起长大的发小,黑、大志、杨老虎、四叔、董老、土弟兄......一旦真要离开这些乡亲和情同手足的同志朋友,还真有些舍不得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痒痒的鼻子酸酸的。远走他乡,所有熟悉的东西都将离你远去到一个生的地方,一切均需从新开始。身在他乡为异客生活路上还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坎坷

和困难退休,落叶还能归根吗?我的心里矛盾极了一会儿盼着快点办成,马上开始新的生活;一会儿又害怕立即办好。

走出车站,一个新的问题又浮现脑海:即使油田同意接收,单位会放我走吗?一切是个迷

命运啊,到底会把我抛向何方!难道就不能在本地解决,非得远走他乡不可吗?

连载之47   未完待续    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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