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刘小平：一写到寒,我体内的冷，就瑟缩成雪

刘小平诗歌15首

1.起雾了

 

我还是一个人来山里走走

天灰茫茫的，不可揣度。几只羽毛

落在山谷，簌簌的……

 

雾气森森的冬晨，只有槲栎

马尾松，落叶子的声音。大山更重了

 

山顶的亭子，隐约传来人语声

雾未散去

一些人，可以慢慢去认识

 

2.大寒

 

一写到寒

我体内的冷，就瑟缩成雪

那些白，覆在老屋的瓦楞

和屋前的白杨树上。秋天的山鸟

已归巢，秋天的枯枝

在灶膛里，若明若暗

夜深了，母亲还在林子里

负着带雪的松枝。那些白

覆在，她的发髻与衣衫上

还有几片，覆在

当年外公的灵柩上

 

3.忆

 

春天。田野里

开了那么多紫云英

妈妈，我还没有一件花衣裳

 

夜里。萤火虫在池塘

亮起一颗颗灯火。爸爸

你在小树林，怎么还没有回家

 

……是谁，在秋天把我送来？是谁

在冬夜，把一个个亲人带走？

 

是谁那么好心

给我故乡。糖果。好看的女儿

 

是谁那么吝啬

怎么都不肯——

再多给我一点点

 

4.船歌

 

河滩清浅

也能盛下一只小船

 

小船清浅。也能盛下月亮

星斗，船头的炊烟

 

上游有三月，有雪

 

下游有驽马

古镇，爱招摇的酒旗风

 

船上有女人，女人有男人

男人有不停奔逐的群山

 

群山有大地，和坟墓

 

5.幼薇 

我不叫你鱼玄机

我知道，她只是风雨飘摇时

藏你的那个破庙

 

幼薇，你一定很恨那个叫温八叉的丑男人吧

不，也许你会说爱

 

爱与恨，只在翻云覆雨间

幼薇。可惜你太青涩

你还不懂，爱是树上有毒的红果

 

有毒的也有一个妇人

贵族。无常的人间

 

你终于醒来。你亲手埋了

子安。诗稿。清白的骨头

 

你埋了一个女孩，女人

 

你埋了那棵

青青的江边柳

 

6.谒春申君墓

 

黄昏。细雨

乡道新掘，遍布冰冷的山石

我着白衣青履，走过故人庄

趟郑店河，过狮子桥

暮色昏暝

黄质山上落满蝉声

楚国城郭的吊桥已升起

春申君却正襟相迎

春申君乃真君子啊

为了一个落魄的士人

在荒野等了两千年

 

7.秋深了

 

那些树。安静的落着叶子

那些花安静的开着

那些草还没有变黄

腐烂，还有无邪之心

来山里写生的女孩

在背风处

为流浪猫安了一个家

喜鹊来造访时

那只猫正在追花间的蝴蝶

  

8.上帝不会去爱一个贪心的人

 

哥哥从梵净山回来

为母亲请回了一尊菩萨

笑容可掬的

拄着一根拐杖

母亲想了想

随后

把菩萨请到了我家

她说现在改信耶稣了

就不能再信别的

上帝不会去爱一个贪心的人

 

9.秋风帖

 

在风中萧瑟的，也有一棵玉兰

和树枝遮蔽的楼体

也有悬在楼体的脚手架上

落叶般单薄的男人

夕光中，他停止了打夯、切割

他像一片叶子缓缓

落到地面。他裸露的胸口

像刚刚遭遇一场

秋风的鞭挞

 

10.吊床上的中年男人

 

如果走近点，可以看见他黝黑

秃发。现在是八月

在树下的一小块

荫凉里，中年男人正躺在一张

吊床上。绳索的一端死死咬住

树身，另一端拴在磨损的

三轮货车上。吊床上的男人

散发出一片树叶的宁静。他偶尔

伸出手臂

撑了撑树身，吊床又在空中

荡出翠绿的弧度，中年男人

又调皮地荡回了少年

 

11.观蚁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用去一个下午

与我同样孤独的，还有那只小黑蚁

 

整个下午，我都在看它

起初，它游历在一片杜英叶子上

后来

它从落叶上下来。须臾，又走进

落叶的另一面

 

整个下午，它一直替我忙碌

这个秋天

那么充实。那么盲目

 

12.黄昏

 

一片片落下来的，是黄昏

落日，芦苇……

湖心一两只野鸭

晚归的羽翎。一片片落下来的

也有风，和乌桕猩红的叶子

如若秋风再起，秋湲澹澹

星星也会一片片

从云中

落下来

    

13.渡船

 

那年秋天。江滩边

一个相似的黄昏。风摇曳着

你的裙角，你摇曳着滩涂中的

一枝高山芒

夕阳即将坠落。一只轮渡缓缓驶过来

你安静地看着远方

落日下。你的侧颜华美，高贵

只是，我一直没有写信

告诉你

  

14.饭局

 

无非是东南西北的人

在一起胡侃

无非是酸甜苦辣的心

在学习伪装

无非是阴晴圆缺的故事

被当作甜点

无非是表里不一的人

在练习赞歌

  

15.遗忘

 

失去女儿的母亲，不下楼

不梳洗。不动声色，把一场雨锁在小屋

 

久患抑郁症的少年，从十八楼

一跃而下，“啪”的一声，落在

跳广场舞的绿化带旁

 

草坪，被园艺工人刚刚刈过，平整

新绿。那么多青草，做着深呼吸

 

那么多伤口

那么齐整

作者简介：刘小平，笔名沚兰。毕业于武汉市教育学院中文系，现居武汉。喜欢散文与诗歌创作，作品发表于《长江日报》《江夏报》《江夏文艺》等刊物及省、市网络平台。平素热爱自然，崇尚本真，与雾霾和城市不太兼容。喜欢文字里的爱与疼痛；喜欢用墨香去记录生命；喜欢灵魂自我剥离，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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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心 语     微信号：q1366096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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