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康熙年间名臣、名御史王奂曾的墓志，出自其孙女婿赵熟典所刻印《旭华堂文集》。最初关注王奂曾，因为他的文集里有为我村进士王锡韩写的祭文和墓志。后来浏览其文集，发现又有许多资料可供采用，不过看那十几卷近五百页的文集，顿时有望书兴叹之感，文集末所附的几页墓志也没仔细读过。近期接触了王氏后人，他们的关注和重视，促使我狠下心来把这墓志研读了一番。里头涉及到王氏给皇帝上的奏折中的言论，一时无法全懂，得结合文集中的奏折类文章参读。另墓志里头对于王氏罢官之事没有讲明，好在民国期间的《山西献征》卷一名臣上有《侍御王元亮先生事略》，虽然内容大体沿用了墓志，却有关于王氏离官的记载。且先看墓志，事略随后发布。 皇清诰授奉政大夫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思显王公暨元配张宜人继配高宜人合葬墓志铭 公讳奂曾，字元亮，又字思显，号诚轩，世为平阳之太平县人。高祖守业，明晋府引礼（待考，疑指明代时是晋王府里的引导行礼之人）。曾祖之慎，出粟赈饥，例授知事。祖庭，贡士，乡饮大宾（古代乡饮礼，推举年高德劭者一人为宾，也称「大宾」）。父履浩，顺治庚子举人，以公贵，诰赠奉政大夫吏部文选司郎中，再赠考功司郎中。母卫氏，两赠宜人。生三子：奕曾，以廪贡（指府、州、县的廪生被选拔为贡生。亦用以称以廪生的资格而被选拔为贡生者）历任蔚州、介休两学训导；美曾，以副贡（清代科举取士，在乡试中备取的列入副榜，得入太学肄业，称为副贡）任山阴教谕；公其仲也。 幼笃学能文，年十九登贤书（指中举），又七年成进士。初授行人司行人（官署名。明洪武十三年(1380)置。设行人，正九品，左、右行人，从九品。后改行人为司正，左、右行人为左、右司副，另设行人三百四十五人。二十七年后定均以进士充任，升品秩。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则遣其行人出使），转吏部文选司（官署名。掌文官的班秩即品级、迁升、改调等事）主事，稽勋（官署名。简称稽勋司，明清吏部四司之一。掌理勋级、名籍、丧养之事）、文选两司员外郎，稽勋、文选、考功（官署名。简称考功司。明清吏部四司之一。掌理官吏考课、黜陟之事）三司郎中。丁继母卫宜人忧，服除，再补考功，复转文选，在吏部凡历八任，改都察院湖广道监案御史，掌浙江、山西、山东、陕西等道事。其仕当圣祖仁皇帝（即康熙）中年，危言危行，以刚直果敢闻于时，举朝有王戆zhuàng（憨厚而刚直）子之称，然亦以此龃龉（仕途不顺达），不能久于其位。乡先达吴沁州（吴琠）、田阳城（田从典）两相公雅爱重之，吴目为清流砥柱，田于其归赠之诗，有“羞取一缗半缗（古代穿铜线用的绳子，代指铜钱）物，却贪万口千口碑”之句。（查田从典诗，有题为《送王千峰民部归里》的诗，其中有这两句，王千峰是户部做官的，故疑为误记） 公始以行人典试粤东，最称得士。于其乡尤慕海忠介公（即海瑞）之为人，故序试录及之（《旭华堂文集》卷四有《粤东乡试录序》），盖其清操亮节自命久矣。其司稽勋、考功也，条论外官丁忧取结（领取地方官府的证明文书），京官服满缴照（同缴凭，交纳凭限。清朝官员被分派到某地之前，由吏部发给写明上任期限的文书，叫凭限），及部司说堂（在堂上述说）之烦苛（繁杂苛细）非体（不得体）。辨治丧、尽丧之异同，以发勋贵蒙蔽之奸。摘饶州府县互讦（谓互相指责、揭发），并藩司（明清时布政使的别称。主管一省民政与财务的官员）庇隐之罪，持论皆不可夺。至秉铨衡（指主管选拔官吏的职位），谢请托，绝苞苴（贿赂），疏壅滞，抑奔竞，列选法十二则及各途分缺之例，科条井然，夙弊澄清，人不得干以私，而胥吏亦无所售其奸。意主疏通正途，请教官（元明府学置教授，州学置学正，县学置教谕训导，掌教诲所属生员之事，统称教官。又称校官、学官）勿用捐纳选补，或不合例者，争论再三，虽见忤部堂（清代各部尚书、侍郎之称）弗恤也。至今论选司（旧时主管铨选官吏的机构）者，独推之。 尝有题升（犹提升）同知者，部司皆避嫌，格（阻止；搁置）不行，上察得其情，奏对（臣属当面回答皇帝提出的问题）皆被谴，公独伏墀（chí台阶上的空地，亦指台阶）不起，出怀中拟行稿上之，侍直（在宫廷内伺候听命或宿夜值班）者劾其越职奏事，上素知公忠直，置不问。 未几，而有监察御史巡视北城之命，赐人参一觔（同斤）、御制诗一章以旌之。公益感激淬砺（激励），知无不言，岁中章凡十余上。言捐纳（捐资纳粟换取官职、官衔。此制起于秦汉，称纳粟。清中叶后大盛，称为捐纳。朝廷视为正项收入，明订价格行之，加剧吏治腐败，成为一大弊政）岁满，不得请展限（谓放宽限期），无事不得请开例（开创先例；采取以前未有过的做法）。又言包捐奸人，骫wěi（枉）法乱政，请置重典（重法）。又言闭籴（禁止籴米）病农伤民，宜严各省禁粟出境之条。又言开溜淮道河道所经，居民不无失业，请给资预徙，更先期招商储粟，则夫易集、功易成。又言门阁出政之地，阁臣票拟（明清内阁代皇帝批答臣僚章奏，先将拟定之辞书写于票签，附本进呈皇帝裁决，称为「票拟」。清代设军机处后，重要奏章改用奏摺，此制遂废），未经御批发科，而听阁吏宣传于外，漏泄机密，恐误国事。中书借人代笔，不行退黜，帘官（科举时代，乡试会试时的考官，分内帘官与外帘官。在外提调、监试等谓之外帘官；在内主考、同考谓之内帘官）一名两见，不自引罪，既无以表率百僚，又无以仰赞（指辅助在上者谋划）万几（指帝王日常处理的纷繁的政务）。 抚臣（巡抚）有请捐赠其外祖父母者，已得请矣，公言：二本非孝，邀宠非忠，乱公典（国家典章；朝廷法典），败名教，生有愧于官方，死无以谢其祖父。其条陈（指分条陈述意见的呈文，即奏折之类）必关国计（治国的方针大计），举劾（检举弹劾）不避权要，类（大都）如此。爱公者间以为言，公掀髯奋曰：奂受圣明知遇恩，图报末由，今国家事更有大且急者，方思捐摩吾顶踵（《孟子·尽心上》：「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后因以「顶踵」谓不顾身体，不畏劳苦，尽力报效），乃欲结吾舌耶？ 公立朝二十余年，仕不期宦达，志不期得君（谓得到君主的信任重用）。在列曹（古时分职治事的官署，指在吏部任职）则有为，在言路（做言官即监察御史）则敢言，守正不阿，孤行其志，殆古之遗直与？然非遭逢圣明，悉其忠款，曲加保全，其不以言得罪者几何哉？ 既归，读书乐道，食贫（谓过贫苦的生活）索处（孤独地散处一方），恬如（安然，泰然）也。林居（谓下野闲居）凡三十年，寿八十有五而卒。公性孝友，生二旬而失母，二十一岁而失父。生平念不识母，言之辄呜咽。居父丧，毁瘠（因居丧过哀而极度瘦弱）不欲生，已恐伤王父（祖父）心，抑哀就礼，色养（指人子和颜悦色奉养父母或承顺父母颜色）终其身。事继母以孝，事诸父诸母如父母，各得其欢。从昆季（堂兄弟）十一人，友爱雍穆（和睦；融洽），皆公之导也。为文简洁直朴，立言必衷诸道，有文集行世。 元配张宜人，庠生国奭shì女，先公四十年卒，卒之日为康熙丙子三月初六日，距生时得年四十有五，其行实详公所为墓志中，今不重志。继配高宜人，处士斗昂女，柔顺可配君子，子孙方倚以为庇，然以公殁致疾，竟至不起，时乾隆二年四月十五日也，享年五十有六。 子何，增广生，娶张氏绛州庠生公𨮏女，继赵氏绛州处士公楷女，继柴氏候州同公京荃女，张宜人出。女四：张宜人出者二，一适处士卫公邑涧男太学生棣，一适戊午亚魁李公洙男岁贡生有孚。高宜人出者二，一适乙未进士惠安知县韩公从王（韩从王，字用宾，敬村人，《旭华堂文集》卷三有《与韩用宾书》）男栻，一适癸酉举人会稽知县张公我观男识（张我观，赵康牛席人，有《覆瓮集》）。孙男二：士敏，娶谷氏甲辰经魁程（谷程，字绍南，西彭村人，举人，《旭华堂文集》卷三有《与谷召南书》）女。士敬，聘柴氏育椿女。孙女二：一适右玉卫教授赵公思植男候州同熟典（赵熟典，赵康人，王奂曾诗文集为他所刻印），一适太学生梁公克明男万育。公以雍正十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卒，贫不克葬，越两岁，至乾隆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始葬于曹路西北之新阡（通往坟墓的道路，代指坟墓），而以张高两宜人附焉。是阡也，公之群从（指堂兄弟及诸子侄）多厝（cuò安葬）焉，故葬于是，从公志也。铭曰： 维公之德，璞玉浑金（未琢的玉和未炼的金。比喻天然美质，未加修饰）。维公之行，岳峙渎湛（像高山一般耸立，像大川一样清澈）。躯不逾中人（个子不超过普通人），而志矗立乎千寻（志向却极其高远）。生可谓大臣，而没不失其赤子之心。千载而下，凭吊其墟（坟墓）者，尚仰止（仰慕；向往。止，语助词。语出《诗·小雅·车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乎藐姑之阳，九原之阴（指墓地位于姑射山的南边，九原山的北边）。 年家眷侄 猗氏郭为观 顿首拜撰文 注：作者郭为观是临猗人郭九会之子，《续猗氏志》记载：郭为观，字叔瞻，博极群书，学期有用，自象纬、舆图以及州郡沿革、山川形势，皆瞭如指掌。雅工古文词，著《慕斋诗稿》。澹仕进，举博学宏词，不应。为人重义轻财，岁必余粟，余必别贮，待周恤。子愫，博洽长厚，有父风。邑碑版记传，多出其手。喜成就后进，执贽而来者或终岁，饮食不恤也。 其父郭九会字绎兹，康熙八年山西乡试解元，与王奂曾为同年举人，故文末郭为观自称年家眷侄，王奂曾《旭华堂文集》卷五中有《郭氏族谱序》，即应郭氏邀请而写。卷九有《祭知县郭绎兹文》，卷十三有《郭绎兹同年像赞》，卷十一有写给郭绎兹弟弟进士郭九同的墓志《郭豫亭墓志铭》。《旭华堂诗集》中则有《次韵和郭绎兹见忆之作》。 东敬后学贾岗生标点整理 附原书墓志图片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