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我们村最长寿的一个老人，今年104岁，实年龄是一百零三岁多，去世了。 这个老太太大女儿八十几了，大儿子去世十几年了，还有个小儿子，也六十多了因为一些原因，赡养义务属于大儿子。还好大儿子有两个儿子。 这十几二十年，老太太都靠大女儿照顾。可是大女儿年龄一年大过一年，自己都需要儿女照顾了，怎么办？有个五六年了吧，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了。 大女儿照顾不了，大儿子去世了，大儿媳妇有病，无能为力。两个孙子正值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不可能丢下工作亲自照顾吧？至于孙媳妇更没这个理了。 请保姆？一个完全瘫痪的老太太，需要二十四小时护理，六七千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人愿意照顾。何况普通的农民，打工族，一个月自己都赚不了六七千。 有时候，不能说子女不孝，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不是一年两年。时间久了，真的让健康人崩溃。 我家似乎即将面临这种局面。 奶奶今年70整，没瘫，但是重度关节炎，支气管炎。 治关节炎，支气管就撑不住，肺炎发高烧得住院抢救，治支气管，关节炎就愈演愈烈，手脚肿的吓人，疼的一直叫。 送奶奶去过大大小小的医院，医生看着她都犯愁，开药都得小心谨慎。 肺炎严重了会死人，只能紧着支气管治，所以一到冬天，奶奶就因为关节炎连鞋袜都穿不上，没瘫也跟瘫了差不多，基本丧失行动力。 奶奶有三个儿女，我爸，我叔，我姑，谁和她都不亲。 我奶奶是典型的农民，一辈子没有过女人味儿，不受娘家待见，不受爷爷疼爱，孩子生下来没抱过亲过，姑姑回忆起往事，泛着眼泪说从来没感受过什么是母爱。 叔叔窝囊，自己的日子都打理不好，事事还要七十八的爷爷操心。在家里总像棵会应声的植物，有人喊他，糊弄着答应几声，什么事情仿佛都与他无关。 我爸冷漠，在我奶奶叫嚷作怪的时候冷眼旁观，奶奶哭闹得厉害喊着要上吊的时候，我爸讽刺她“你儿子是没给你钱花还是没给你治病，一天到晚作妖不嫌丢人，你这么想死我给你挂绳子啊！” 而每每我爸不耐烦了，我奶奶的哭闹喊骂才能消停一时。 我小时候做过一年留守儿童，那时候五十岁的奶奶身板硬朗，没病没痛，照顾我也没尽心，我爸都看不下去，说“孩子让你带的跟街上流浪的似的”，再苦再难，也坚持把我带去了城市自己养。 所以，我对奶奶也没有什么感情。 眼下奶奶到了需要养老的时候。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两个儿媳妇，都是重孝的。 她始终把婶婶当外人防备，撺掇我叔不要给她一分钱，指使婶婶做这做那，还看婶婶哪里都不顺眼，欺软怕硬，像个斗鸡，婶婶还愿意给她屁股上的烂疮换药，半夜给她收拾屎尿。 我妈生我的时候没坐过月子，被我奶奶喊着下地干农活，凡是我妈在家，大小事都要交给我妈做，连我姑姑都替嫂子不值。我妈还做好了照顾病床，让我奶奶在我家终老的打算。尽管这点我爸心里都不情愿。 我在这里讲述着我奶奶的故事，打下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感到悲哀。 奶奶活了七十年，她没爱过任何人，也没人爱她，包括我。 她的儿女们或许没盼着她早日死掉，却也只是为了个“孝顺”的名头而“孝顺”着。 我觉得她可悲。 但如果让我照顾病床，给她端屎把尿，我也做不到心甘情愿。 这一切怪奶奶吗？ 她出生在那个慌乱的年代，没被饿死已经是命大，作为一个劳动力，在田埂里累出的一身苦病。 明明年轻时也算个漂亮女人，却大字不识，比男人还糙，与我爷爷结婚，只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成分不好，有人说媒就凑合着嫁了。 她被忽视了一辈子，所以到老了才开始作怪，要大喊大叫，要又哭又闹，指使一切她能指使得动的人。 能怪她的儿女们吗？ 大家也都出钱出力，没人不管她，可没有亲情的加持，谁也做不到真心替她疼，替她难受。 我不知道奶奶将来会怎样。 只是我到老了，不想像她一样。 有儿有女，却怎么看都是晚年凄惨。 发布于 2021-02-03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