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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准媳妇儿 学生宿舍是另一个信息的汇集场。 学校刚开始安置学生宿舍的时候，原则上说照顾离家比较远的学生，可是我们文科班，真正离家远的学生也未必都想住进来，反正学校也没有强调必须住进来。这种自由，反而还吸引到孙梅城这个离家近的同学。孙梅城说，住到宿舍里学习更能集中精力，所以他也要住进来。另外几个人是皇甫杰、曹刚、张涛和我，曹刚和张涛都是分科分班后，从外校插班进来的。 此后很多故事都与学生宿舍这样一个场合相关了。 曹刚个头和我差不多，在男人中就属于半残，厚嘴唇，鼻子有点塌巴。他也戴眼镜，不过他的眼镜片是黑黑黄黄的那种，不解释的话像是墨镜，他和学校职业班的班主任是本家兄弟，平时和班里同学之间话也很少，尤其和女生基本不说话，但是在宿舍，他住我上铺。宿舍兄弟彼此之间，闲聊就会多起来，聊多了我就有些明白，曹刚在班里为人低调的原因。 其实曹刚是个热情似火的人，他的爱情故事，得从他当娃娃的时候算起。 据他自己说，他们曹家在当地村上声名显赫，曹刚的父亲是乡里有名的企业家，那年头也就比“万元户”威风了一点点，关键是曹刚的伯父是某军区解放军的少将，这个就比较牛逼了。曹刚很小的时候，因为他伯父的关系，被长辈们定下了一桩“娃娃亲”，那女娇娃是他伯父一位要好战友的千金，这女孩既是他伯父的干女儿，又是他的同学和准媳妇，他们一起在乡下从小学上到了初中。两个人的个头，小学时候没有显示出不协调，后来那女孩发育得非常好，个头比曹刚高出来半头，初中没毕业，就被他伯父找关系，招到省排球队当运动员去了。 曹刚跟我们讲完他的故事后，我们除了把口水咽回肚子里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曹刚在与我们同校期间，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这位媳妇。所以，我们同宿舍的兄弟一直要求，曹刚得出示他媳妇的照片给我们看，否则，我们认为此故事为纯属虚构。 曹刚犹豫半天，我们追着说了几次，他才下决心展示他那媳妇的照片。一个黑色钱夹最里面的夹层里，藏着那个女孩。女孩看起来长发飘逸，穿高跟鞋，漂亮得像个电影明星，曹刚要是和她站在一起，女孩可以顺手把胳膊搭在曹刚的肩膀上。所以我们感觉这门亲事，以发展的眼光看，着实有点不靠谱。曹刚很小气，每个人只让看一眼，就匆匆合起钱夹，好像我们多看一眼，他那媳妇，就离他又远了一步似的。 我听宿舍的张涛，讲过一件事情。 张涛说，他们过去有个要好的男同学，中学阶段就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一起上的考场，结果男生落榜，女生虽然也落榜，但是分数又稍微高点，通过在高校里找关系，女孩就刚好够着委培生的分数成大学生了，而这个高校的关系，偏偏就是男孩的亲戚。那亲戚也是考虑到男孩女孩的关系，就用劲先把女孩的上学问题解决了。那女大学生到大一不到半年，就找了另外的男生处起了朋友，把这个男孩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说，张涛兄弟，你说的别人的事情，你咋知道得那么门清呢？你说的那男孩，我看八成就是你本人吧？ 张涛就说，都说你石久琴聪明，我看你也就聪明得格外了，咋能别人一说个故事，你就往人身上套哩。 张涛是个老复习生，我们同学的时候，他已经是第三年上高三了。我小时候的乡下老家和他家是一个地方，两村临近不过三四里，于是我顺嘴就叫他老乡，我们班同学也都跟着“老乡，老乡”地喊。张涛个子高，黑脸，身材偏瘦，走起路来有点重心不稳的样子。张涛给我讲这个女大学生移情别恋故事的意思，显然也是一个比较迂回的暗示。张涛对曹刚的“娃娃亲”非常地不看好。但是以后的事情，当时谁也不知道。曹刚对他那准媳妇仍然情有独钟，所以对班里的女生，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没有必要。 梅城往西，有一个地形起伏的山岗，岗上因为东汉末年诸葛亮先生在此躬耕，而得名卧龙岗。卧龙岗上有武侯祠，武侯祠上门楣有一副名动全国的对联：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辩襄城梅城。 如果说当年梅城对外地人来说，还有一处成规模的旅游景观的话，那一定得是武侯祠。 我们高中时代，梅城因为一个案件再次名动全国。当时北京有位开国将军的孙子，带着自己的媳妇来到卧龙岗武侯祠上观看这幅对联，碰到梅城几个流氓无赖调戏自己的老婆。将军的孙子，那是见过大世面的，岂能在小小梅城，让自己的漂亮媳妇蒙羞，那几个流氓无赖，也不知道对方深浅来历，结果双方打斗起来，将军的孙子被人用匕首直接捅死了。消息传到北京，一群军队出来的将军都义愤填膺，一直要求中央采用铁腕手段，对全国日益猖獗的治安形势给予严厉打击。梅城当时有人就传说，梅城的这一治安案件，直接成了1987年又一次“严打”运动的导火索。 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解放军的将军是国家的柱石。我们眼中曹刚的伯父，虽说是少将军衔，那也是将军，将军的干女儿，岂能背信弃义于父辈指定的姻缘？所以关于曹刚婚事的前途命运，我和皇甫杰是持支持态度的。 我们鼓励曹刚说，千万不要听张涛这小子满嘴胡说。小马过河的时候，老牛说水很浅，老鼠说水很深，水深水浅，最后，还得小马自己试试水以后才知道嘛。 曹刚当然不会气馁，他不会随便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的立场。我们同学的时候，有时会遇到宿舍都快要关灯的时候，曹刚还说，哥们等等，我还在写信呢，快写完了。 他当然是给自己的准媳妇写信，肯定在诉说相思之苦，思念之痛。只是在我们的印象中，他写过好多回的信，邮寄出去的也很多，可是曹刚收到的信，在我们的记忆里，似乎少得可怜。 四六 宿舍绯闻 我看到网上一篇文章说到大学生的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男生在探讨追女生的心得经验，女生在探讨男女体液交换的时候，如何控制体液的流向。中学生的宿舍当然要纯净得多，而且那时候，谁也不会碰触实质上的性相关的话题。在一年之久的学生宿舍生活中，只遇到一回猥琐的事。 这事与孙梅城有关。 后来，曹刚的一个亲戚也安排住进了我们宿舍，是一个高二年级的男孩，这男孩个子高高的，笑起来阳光灿烂，住孙梅城上铺。有回，这孩子半夜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就直接到下铺，搂着孙梅城就开始睡觉了。孙梅城有点吃惊，直接一脚把这小兄弟给蹬地上了。 这事一出，孙梅城就不住我们宿舍了。 皇甫杰有时候挺闷的，不解地问梅城，为什么呀？ 孙梅城就说，我们家近，家里不叫住宿舍了，所以我就不住了。 皇甫杰说，那我怎么听说，这男孩后来还送你一套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盒带呢？ 孙梅城说，我还从来没有搂过一个人，结果还被别的男人搂了，绝对得算青春损失呀！ 所以，我们全宿舍的兄弟都知道了，大家不说人家小兄弟是睡觉睡迷糊了，钻进了孙梅城的被窝，而是孙梅城真的不期遭遇了具有同性恋倾向的兄弟，小小盒带就不能算一般礼物，多少具有青春损失补偿的意味。当然，这事只能风起于宿舍风止于宿舍，这是曹刚的兄弟呀，孙梅城虽然有了冤情，可是贝多芬的盒带也到手了，孙梅城就只能自认栽倒。 我们文科班总共也就二十多人，数学尖子应该非老乡张涛莫属。轮到数学课晚自习，有不会解的题，男生女生都爱问老乡。听说，张涛的前两次高考数学成绩也一般得很，原因就是这家伙一进高考考场就容易发懵，是以最后的发挥结果并不理想。这其中有一个叫任小惠的女生，大个子张涛，居然看上这小姑娘了，任小惠是从五中某职业班插班进来的，我们的印象，大约还能叫出她的名字。 皇甫杰有回说到这个问题，就说“张涛这家伙形左实右”。 本来，张涛喜欢的是学美术的一位复读女生，那女生，就是我前面说到的“四大美女”中的阿凤。阿凤的确不是一般人物，我们高三开学，学校组织过一次法制教育活动，邀请法院某法官进行过一次法制讲座，课后我们班会讨论的时候，这女生一语惊人。她提出的问题，直到26年后，中国的法律还没有完美地给予执行条款上的解决。 当时老师们已经不在班会现场，可是法制讲座课后的一个普法教育测试问卷，需要同学们填写完毕上交。阿凤就说，唉，要是女人强奸男人，不知道我们国家的法律会怎么判决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我们没有人回答得了，估计那天讲课的法官也未必能解决，而且这个提问，涉及到比较专业的技术问题。 这里先不探讨阿凤当年的疑问，阿凤的确一语成名，估计那时候张涛就开始注意并喜欢阿凤了。阿凤是真正的“闷骚型”美女，张涛个子虽高，并不入阿凤的媚眼，后来张涛领教到了阿凤的厉害，就转而喜欢任小惠了。 皇甫杰说他“形左实右”的意思是，阿凤个子女生中超高，任小惠女生中超“袖珍”。这不是桥枉过正吗？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 四七 丘处机挺吓人 张涛一旦明确自己心仪的目标后，就试着思谋有所作为，但是曾遭遇到了两次挫折。这与他从前在高考考场上的遭遇有点类似，结果，他无一没有例外地发懵了。 第一回，晚自习放学一般人都会回家，放学后教室里的照明就会被切断，但有时候还偶尔会有个别同学有遗留问题，或者愿意借助学校环境，再点上蜡烛多学一会儿。张涛那时在宿舍里，其实已经脱了外套，全身不过穿着秋衣秋裤，可能想起需要到教室里再拿本资料研究一番，就从宿舍没穿外套直接到教室里了。没有想到，教室里还有几位女生伏案苦读，其中就有这位任大慧同学。张涛于眼睛一亮，就过去彼此打声招呼。当然，肯定就不是一声招呼的事情，如果仅是打招呼，时间可以很短就能完成。这时候，刘大烟枪要最后巡视一遍教室，准备下班回家了，所以，张涛被刘大烟枪逮个正着。 刘大烟枪很生气，我该怎么说你呢张涛？咹？你出来一下。 张涛感到很郁闷，跟着刘大烟枪到校园里聆听教诲。刘大烟枪的意思，张涛也老大不小了，你怎么连衣服都没有穿齐，就到教室里去转悠，你什么意思呀？你没有看见有女生在吗？像你这样不严谨，不觉得过分吗？ 张涛有口难辩，勉勉强强说，我这怎么没有穿齐啦？衣服裤子都有嘛。 刘大烟枪火了，说你了你还犟嘴哩，那你意思是，你要是裤子没有穿，你还能出门吗你？要是没有裤子你就敢进教室，那你还不是个禽兽吗？ 张涛听了很生气，也很无奈。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里有说，你这比方根本就没有道理。 两个人的调门都很高，皇甫杰从寝室里出来，把张涛拉回到了寝室，否则，真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还怎么来收场呢。 第二回，张涛心血来潮想弄明白，任小惠同学究竟家住何方。他跟皇甫杰借了自行车，在晚上放学后，要跟踪任小惠。赶上我顺路那天要回家，于是我们同行。任小惠顺着人民路一路南行，过人民路往东一拐，靠路南不远就是她家。 路上的时候，我说张涛，你还准备打持久战那，现在急着踩踩点，不是以后要登门拜访吧？ 张涛就说，先认认大致方位再说。 往南的巷口，有一块木板上写着白字的招牌，上书：气功点穴按摩。 张涛说，这就是任小惠家，他爸是个气功师，没错，就是这里，看来很容易打听到。 我说，张涛，你来都来了，干脆直接上门去，你一到她家里，虚实不就有感觉了吗？ 张涛还是有点叶公好龙，他说，我又不是做贼，干嘛晚上去人家家里，再说晚上来太贸然了，我来看看地势，不过是为以后有机会创造条件嘛。说着，就骑着车子，原路返回到学校去了。 本来，我联想到我高一时候，自己那么冒失闯过乐美华的家，看到张涛这样，觉得张涛和我比还比较稳当，起码不像我，当年那么容易冲动。后来仔细一想，也不对——我后来问过，张涛原先只是听任小惠说，她们家开了个中医诊所，非常好找，后来应该是看见“气功点穴”这几个字，受到刺激了。 相传，医圣张仲景和太极祖师张三丰，都在梅城长期居住，这里是一个历史上产生医学圣人和武术大师的神奇地方。所以张涛看见“气功点穴”，估计害怕万一，真的遇上医学和武术兼收并蓄的人物，就算遇到的不是黄药师，起码也是个丘处机之类的角色。 我想，张涛大概心里发虚，甚至真有点发懵了。 后来我听到张涛表决心说，等我考上大学，我一定要再上任小惠家里去看看，怎么着也是同学一场，她总不会拒之门外吧？ 我想，张涛当时，肯定是在憋着一股劲，希望能考进牛逼的大学，然后准备衣锦还乡，上门向中医世家求亲吧？不过，我们毕业那年，张涛仍然没有顺利考走。后来他去南方的工厂打工多年，再以后我就很少有他的消息了。至于他到底去没有去成中医世家，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回头再说，曹刚与他的“准媳妇“。他的漂亮”媳妇“，我们仅仅看过一眼或者两眼，而且是放在曹刚钱夹里的照片，大小应该不会超过四寸。曹刚毕业后子承父业，继续经营他爸那家锅炉除垢剂工厂，而他的准媳妇，听说后来不仅打排球打出了名堂，还到了中国体育大学进行深造。 曹刚结婚是哪一年都忘了，也没有通知过当年要好的几位同学。我们大约也知道，他的“准媳妇”已经不准了，大约早已经成为别人家的夫人了吧？（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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