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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水崔 早上一上班，庄生就给我打电话，他说老崔，咱们当面聊一点事情，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他居然非常非常严肃认真地说，我做梦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我问，你梦到什么了？他说，我梦见我去了美国约翰内斯堡，在那里新建的一个二手汽车公寓居住，我下楼闲逛，对门新开了一家中国银行的营业部。你猜我在那里碰见谁了？李玉华！她居然在那里上班。 庄生和李玉华都是我的老同学。庄生是一个书商，李玉华也在本市的一家中国银行机构上班，我是个自由职业人。人做梦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而庄生偏偏不这样认为，他说这梦奇怪在，一是太清晰了，地点和街面上的场景真的和国内完全迥异，“中国银行约翰内斯堡支行”的牌子都清晰可见，他和李玉华都看见对方了，两人都异常意外，互相拉着手，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了。 我有点明白了，上学时候，庄生都一直暗恋李玉华，但仅仅是暗恋而已，后来发展到平常的老同学的友谊，亲近有，私情无。况且这都在一个城市生活几十年，到了快年过半百的时候，他居然为一个梦，要激动地找我分享。我说，你有病呀，这事有什么值得说的？ 他说，你不知道，凡事必有逻辑，这在逻辑上讲不通。我在生活上比较固定，思维也固定，我一个教书匠，连英语都不会说，去美国我也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不明白，我怎么忽然去了美国呢？而且会在美国的一个城市，就这么真切地见到了我曾经思念的人呢？ 额，这家伙让我解梦来了。我说，你这是“他乡遇故知”了知道不？人生四大喜之一，这是好事。 我继续逗他，这在逻辑上很好解释，虽然你是没有想过去美国生活，可是你知道美国最近选总统吧？那个特朗普先生，新当选的总统，一时搅得美国江湖风起云涌，以后去美国移民都难了。也许你看新闻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夜里偏偏就梦见移民去了美国。还有李玉华，她本来就在中国银行上班嘛，也许你不知道，她是业务精英，中国银行以后在国际上就牛逼了，她被外派到美国去很正常嘛。对了，现在干什么都得考，安排调动个工作，比上个大学都难，人家兴许就是考上了外派职位。这实际上就暗示了她“金榜题名时”，对了，下一喜就该是你们“洞房花烛夜”了吧？哈哈。 庄生这个人很不经逗，有时候偏执得近乎疯狂，假如你不解决他的心病，他就会一直陷入迷茫，就像求解一个复杂的方程式，xyz一定要各有所属各归其位，答案不正确庄生就会认为逻辑错乱，似乎连生活都失去了认真。 所以庄生在一阵缜密地思考之后，兴奋地对我说，这个梦是个暗示，今生无解，假如放到下一辈子，就很好解释。下一辈子，就是指我和李玉华都死了，我们的灵魂是可以飞到美国去的，英国加拿大也行，总之那时候可以神游八极，肉身灭了，灵魂都很轻，国门就会不存在，人们就都自由了。我喜欢李玉华，李玉华其实也是喜欢我的，我们就可以执手相看泪眼喜极相拥了。 哎，我说，庄生你怎么想的呢？人死之后都解脱了，用不着辛辛苦苦地再去上班被单位死管着，李玉华还要去上班吗？你这点还是不通。 庄生若有所思，不，你不懂，人死了还是会被管着的，比如阎王爷。我想阎王爷也不会只有一个，在人间能成为一方大人物的，到阴间必定会成为一个大鬼，“大鬼管小鬼”，扑克牌就这样哈，而且阎王爷也不会是一个，会有各个地方的阎王，比如中国的和美国的，不这样分设语言不通，连个国际会议都开不了也会有毛病。 我说，那不要紧，有专业翻译，如果人间费了几十年精力学成了一门外语成为专才，学习辛苦不易，满脑子学问随着人死灰飞烟灭就太可惜了。我想阎王爷会珍惜人才来之不易嘛，会量才使用这些人才。 庄生说，对呀，像银行里的职员，中国人的钱太多了，满世界撒嘛，现在烧冥币都是成麻袋的烧，中国哪里能有新闻中传说的那么富有，钱再多也不可能满足有钱人的欲望。我想阎王爷一定也需要专业的银行职员替他理财，而美国加拿大那里的人地广人稀，很多人都信基督上天国去了，中国的官员和有钱人却都跑去了，他们死后在异国是非常寂寞的，所以大约会很希望中国的鬼们也能过去，这样至少美国的阴间也会热闹起来。普通人在国内活着都不容易，但是对于中国的鬼们来说，美国简直就是一块新大陆，搞个幽会都去美国很不错呀，该再也不会有各自家庭和子女的牵绊了吧？你说是吧老崔。 我说，庄生你想偏了，人这一辈子，和彼此的爱人，子女，是上世修来的缘分，人一死，这缘分就该尽了，假如有来生，则是另一世的缘分。所以你作了鬼，和谁结为夫妻是另一回事儿，和谁恋爱当然不用顾忌原来的家庭呀？阎王有阎王的法条，他必强制要求你喝“忘情水”，就是“孟婆汤”，喝了你就记不得前世的因果。所以，你和她来世相见也不见得会认识。所以你的遐思是多余的，也是讲不通的。 庄生似乎有点失望，但是还有点不甘心。他说，现在中国不是什么都讲钱吗？咱不能和阎王说说，钱了什么的多给送点，或者他老人家终于为咱前情所动，不给强制喝什么药水吗？我听说很多判官是潜藏在民间的，不然，阎王判案的时候，信息就不灵，就会失去水准，那阎王的位子就会不保。人间不讲民主只管独裁，如果阴间也是如此，人间的香火就不会千年兴盛不绝。我推想，既然有大阎王，自然也会有小阎王，自古死灭阴魂该比生人多吧？阎王爷哪能都管得过来，必然由各种大大小小的鬼官僚来管着，大管小，老管新，既然有管事的，也必然有活动和改变的空间，你说对吧？ 庄生说，人民教师也是人，共产党的官员也是人，谁都逃不脱人生最后的宿命，钱再多，都带不到坟墓里去，所以生有涯而情无限，人间有真情才是根本。人活一生，活的就是个真情，既认真又用情，甚至有时候要较真，这很重要的老崔。 我说，庄生，你这个话题很有意思，可以理解为一场带有哲学意义的谈话。可是我们不能谈得太深入，你该找行者这样的大作家，他也许能在哲学上帮你深入。我觉得你这个梦做得很值得，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美梦，下次，你应该接着做更美的梦。咱们中国和人家老美比什么都缺，还就是不缺梦。你这个书呆子，大可以翻翻《周公解梦》，这也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梦也许很好，也许不好，但是有了梦，你就会有想象的空间，其实明知是个虚幻，但是一如梦境，似乎你疲软的生活一下就来了激情，这样想想，也是挺好的。 庄生一时沉默无语。良久，然后用洪荒之力喊出了一句：我的梦，中国魂。  老崔虽然经常写一些短评，但是不会写小说，尤其不会写爱情小说，更不会写短篇小说。写完再回头来看，只觉自己还是个出版经纪人的命，我还是给作家朋友们搞出版更专业。不过既然花了一小时来写了，索性发出来搏朋友一笑也是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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