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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依靠

 大宛文谈 2021-11-10

中国在仁庄系列之十一

有很多年了,我们习惯了不随便说自己相信什么。但事实上,相信,已经成为纷繁复杂演进的这个社会的稀缺品质。当年我在“仁庄小学”,只有成绩好的学生,才能加入少年先锋队。尽管我也相信有一天我们可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但是少先队组织于我是无缘的。小学毕业后,转学枣林又留一级上小学的时候,我说我不是少先队员,老师说,你那么好的成绩,不是少先队员谁相信呀?老师说你是你就是了,于是我那时就摇身一变,当上了全校少先队的大队长。

是的,我今天要说说相信这种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感情动物总有自己的认知,心底里一定要有一种信服,为人行事才会有目标和章法。1992年,在广东韶关的南华寺,我看到雄伟的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伟岸挺拔,法相庄严,身边500罗汉各有形色,身体不由自主就跪下了。1996年,我和身边几位朋友到桐柏太白顶上,遇见了焦作云台山平台寺来云游的主持大和尚。他带一副近视镜,言谈博学,气度优雅雍容,心底就先自期许佛家,心想早晚有一天,也许我会皈依为佛门弟子,但是不成,那时我已经觉悟不及涉身红尘,不仅有了媳妇,而且,我女儿也被我们带到了这苦难的人世间,我还得对她们负责呢。

其实我们身边人的所谓信仰,如果有,也不见得都一样。拿我来说,我的木匠外公说起来什么都不信,但他笃信这世界上一直有“龙”的存在。他常教育我们,人从小就要坚守良心,做了坏良心的事情,会被“龙”抓走。结果他到老年有病的时候,家里人信基督,她们告诉他,信基督的人死了以后会上天堂,连身体都是软的,他就真的相信了有基督的存在。他脑梗去世的时候,我亲自拉着我外公的胳膊,把他装到棺材里,他老人家的胳膊真的是软的。所以我外公的葬礼,就被“混搭”办成了中西合璧的花样。一边是亲人戴孝吹打响器点火纸,一边是素不相识的几百人手持白花,在坟前起舞唱歌。

这可能也是仁庄,第一次举行中西花样结合的葬礼。

同样,我爸因为胃癌去世,化疗的过程很痛苦。有一天,我老爸非得要我把巨幅毛主席的画像贴在客厅。他说,看着毛主席他老人家,自己心里就会很温暖。但是,老人家并不能让他身体的痛苦变得减轻一些。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我一个亲戚,喊来了南阳基督教的一个大牧师,我爸在医院的病床上受洗了。从此一直到他离世,他没有在我们面前喊过痛,也没有抱过什么憾。他是带着一种内心的满足感和充盈离开的。我同样在我爸的墓碑后边,刻上了代表主耶稣基督的红色十字。

我姨从仁庄嫁出去的时候,找的是邻村的一位铁路工人。我这位姨夫是个老实人,党员,一辈子踏踏实实做人。他家里孩子多,负担重,是典型的“一头沉”家庭。他所在的小铁路单位,效益也不好。有一年他忽然就在睡梦中去世了(估计是心脏病突发)。这下可苦了我姨。一个农村老太太,地里活是干不动了,她自己一身病,孩子们的事也帮补不了什么忙。有一回,我姐去看她,当天晚上陪她住。我姨悄悄说,你姨夫一直都没有走,他就在旁边睡着呢,我姐一时听得毛骨悚然。我妈说,这不行,得让你老姨住在咱家一段儿,好好调养调养。于是就把我姨从她家了接到了枣林。

有一天,我姨又犯病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浑身乱哆嗦。门口的一位信基督的医生来给她看病,人家刚到院里还没有进屋,我姨就发出一种很怪异的声音,说那是信主的,我不想见她。家里人和外边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我妈恍然大悟地说,你姨已经被你姨夫“鬼附身”了。我妈就厉声说,你都走那么些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赶紧走,否则,我要你好看!我姨就哂然一笑,似乎有点害羞道,我来一趟也不容易呀,有些事我得交代交代。于是紧闭双眼的老姨,一边抽泣,一边从我姨的嘴里,还真的交代了很多事。大概一个小时后,在我妈和我舅的安慰和愤怒呵斥中,我姨才缓缓地醒过神来。  

经此一场变故,我姨夫再也没有来“鬼附身”。我姨,一个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农村老太太,开始手捧圣经,遇到不认识的字,她还会搬着字典来查阅,从此成为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的病也慢慢地好起来了。

我妈是个党员,有一回悄悄地对我说,别看你这老姨身体弱不禁风的,你姨说不定还能活大岁数呢。我明白,我妈说这话的根据,是因为我姨心底里从此有了依靠。我说,妈,要不你也信点啥,都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你得多学习呀。

其实我知道,一辈子什么都不相信的她,心底里说一定也相信着什么,只是她不会随便说出来而已。

作者简介:二水崔,爱好文字,对历史、文学、经济多有涉猎,有诗歌、散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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