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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县洛河桥(一)

 大美洛宁 2021-11-10
我是秦岭支脉熊耳山褶皱里洛宁县西山底乡(现在叫景阳镇)的一名山里娃。西山底,听名字就觉得寒瘆吧!小时候,妈妈有一块比拳头梢大一点光不溜溜的扁圆型石头,是农家人沿用的千年是桐油、土布自制油单子时打磨布面的专用工具。谁家新媳妇要生小娃儿做油单子了要来借用,妈妈就从墙上柜窑里取出来,用布三层、五层地包裹着,宝贝着哪!我求证过,是舅舅专意从洛河滩捡来的。我只见过村下山河滩里棱角尖利大小不一的石头,像猪、像羊、像牛,横七竖八地散卧在河滩上,怎么洛河滩的石头竟然是圆的呐?洛河啊,你到底是什么样一条神秘的河流啊!心里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一九六三年,我考上了高中,要涉水过洛河到县城上学,这才得以觐拜洛河的尊容。发源于陕西省洛南县的洛河,在熊耳山苍茫的高山峡谷里,一路蜿蜒蛇行,汇集了无数条山涧溪流的能量,左突右撞,至洛宁县境长水乡地界,冲破龙头山的最后羁绊,一头撞入洛宁盆地。像一匹脱缰野马般无阻无挡,横冲直闯肆意奔荡。亿万年的沉淀,造就了一方沃土,哺育了一方百姓,阡陌棋布,村落星罗。同时,也留下了几里乃至十几里宽的滥觞河滩和几条南扭北曲桀骜不驯的行洪河道,冲毁了多少田园村舍,酿下了无数苍夷破败与离散酸痛。
啊,我终于明白了:亘古流淌的母亲河畔,大禹治水,筹划九州,洛龟背书,纹载丹青,仓颉造字,化文记事,伶伦制管,礼肇乐兴,积淀了河洛大地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洛河滩上那一坨坨浑圆浑圆的石头,原来承载着的是——亿万年中华文明的厚重!

平常年份的枯水季节,安澜的洛河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宽寥的河滩上,绅士般的“老等”身着洁白礼服,迈着鲜红的长腿悠闲地在浅水滩里觅食;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悉忽游荡,若无旁人;一丛丛茂盛的草丛中,偶尔会惊起一只长耳朵野兔,一眨眼就消失在另一草丛中。河水顺几条河道波澜不惊地流淌。主河道水深且宽,必须要船摆渡。寻一处适当地点,用石头铁丝笼垒砌成码头,在两码头中间高架一条绷紧的、穿有滑车的钢丝绳,滑车的下端用粗绳固定在船头上就可以了。撑船人站立船头,轻点竹篙,磨顺船身,指向对岸,滑车在钢丝绳上呲溜溜地滑动,系遛着渡船不致顺水下漂,就可安全把船撑靠对岸码头。岔河道水窄且浅,一般会架设桥梁,就是把木桩楔入河床建成桥墩,上架原木,再垫层树枝、柴草、黏土,供行人和自行车通过的那种简易木桥。因为那时候农村除了二牛驾辕的铁轱辘车以外,就再没有其他车辆了。再小一点的河道,石头支架几个墩子,架上两、三根木椽,用铁爪子抓牢,人们不必脱鞋、褪袜、挽裤腿,再耽搁时间就行。船家在码头旁打个茅草庵子,来往过客每人仅收毛儿八角钱即可,真要没钱也让过。长水、河码头、方村、陈宋、草庄等洛河上几个主要渡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很方便。
一到夏天雨季,河水暴涨,整片河滩汹涌着巨浪洪峰。这些桥就会拆掉,找一处安全地方把木料存放起来,以备明年再用。可洛河两岸交通中断,给人们造成极大不便。

六五年暑假结束,一场倾盆大雨稍歇,我背着行囊踏着泥泞伙同几位同学返校。当时,洛河滩上共有五道河水,岔河桥已经拆掉。我们几个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兴奋得很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脱去长裤举着行李趟过两道岔河,迎面碰见肩膀头长搭着被子的船工,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吆喝:“快回去,大水下来了!你没看那河沫子有多瀑?”我扭头盯着河水仔细一看,乖乖!大团大团的树叶、杂草翻着浊浪从上游滚滚而来,刚才站立的地方,等时就被扑沿的河水淹没了,怎么我们就连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哪儿?我有生以来没见过这阵势,吓得慌了神,洛河沿儿上的几个同学道是司空见惯了,不以为然。他们拖着、架着我回趟过了第一道岔河。第二道岔河已经和刚来时大不一样了,浑浊的河水载着河末子涌着巨浪奔腾而下,在岸边激起一个个旋涡,看得我头晕目眩。哗啦一声响,脚下的沙滩崩塌了一大块,吓得我急忙往后退。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哪!已经趟过第二道岔河的船工大叔不放心我们,立马又折了回来,叫我脱光衣服,一手托着我一手划着水——我也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着、胡乱扑腾着——终于渡过了这几乎要了我小命的第二道岔河——当然也喝了几口浑浊的河水。我的衣物行李早由会水的同学拿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帮我揩去身上的河水,穿上衣服,搀扶着、玩笑着往回走。多亏了这位船工大叔,救了我一命,连一句道谢也没有顾上说。
东、西王村、陈宋的几位同学,全然没当一回事,他们经常在洛河水里扑腾,一个个都练成了“浪里白条”,可苦了我这只旱鸭子——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叫——旱山鸡。我暗暗下决心,要向他们学习。后来在毛主席七十三岁还畅游长江精神鼓舞下,洛宁高中团总支部组织全体同学,掀起大游泳运动,我这只旱山鸡当然也刻苦锻练,终于也练成了游泳能手。当然,这是后话。

东、西王村是个同学窝,李振祥、孙战起、杜京元、贾献堂、贾生贵、贺京彩、孙满堂、孙庚辰、杜玉山、贾爱英,王白章——他爹姓王,妈姓白,娘姓张,就起名王白章——就是这次住西王村才知道的。在西王村同学家住了七、八天,直等到大水下落洛河通航,才返回学校。
当天吃过午饭,德高望重的贺尚文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询问道:“你和黄素蝉同学熟悉吗?”黄素蝉,大我两岁。赵村公社南丰村人,和我村相距三里地,只是隔道岭。洛宁三中(赵村初中)时就是一届,现在又是前后桌,老是拿手指头戳我后脑窝叫我给她说题,虽然男女有别,她压根就不计较,大方得很,可以说相当熟悉。“那,咱们就去看看。”一路上我才得知,黄素蝉同学已经离家,但至今还没有到校,有人报信说洛河边滩出来一个死人,看样子像个女学生。我俩厮跟着出王范西门走斜路往南,下去崖坡有一洞破窑,一张苇蓆下露出一双穿着带襻鞋的脚。老校长小心翼翼地揭开苇蓆,让我仔细辨认。有老校长仗胆我也不知道害怕,仔细端详女尸:个头和黄素蝉差不多像似,也穿着当时最流行的有红条条格子王银环式的翻领布衫,头发在脑后扎成两个小角角,只是人已经天热水泡,发变得不成模样,无法确认。我抬头望望老校长,他示意我再认真审辨审辨。我寻一根小木棍挑起她的衣角,发现她系的是一条布裤带,而在我的印象中黄素蝉系的是皮带,她平时像男同学一样喜欢把衬衣下摆系在裤腰里,把皮带露在外边。当然,单凭衣裳穿着也是不能确认的。我忽然想起黄素蝉左耳后似乎有一颗小红痣,就闭住气,一手拉开她的领角,一手用木棍拨拉起耳朵——没有;仔细想想,不对,面对面的,应该是那只耳朵,只得把她的头扳过来,再挑起耳朵仔细端详——也没有。这一反复辨认发现,女尸两个末角,一个扎红皮筋另一个扎绿皮筋,而黄素蝉向来只扎黑皮筋,而且耳后没有发现红痣,可以断定,此女子不是黄素蝉。且苍蝇哄哄,尸气薰鼻,景罹情凄,不可久留。我搀扶着老校长爬出破窑,拍打一下蛛网尘土,长出几口气,给校长汇报了情况,又沿原路返回。啊哈,一个死闺女,害得我们折腾了老半天。
第二天中午,活蹦乱跳的黄素蝉竟满面春风地出现在校门口,原来她也是在同学家住了好几天,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我把她叫到一个僻静处,说明缘由,笑得她前俯后仰,气得我打了她两巴掌。扳着头仔细看,她的左耳后的的确确有一颗小红痣。
“能翻五座山,不趟一条河”。据说,洛河每年发大水都要淹死几个人,作孽啊!爱恨交加的洛河,啥时候才能“天鉴变通途”!
未完待续......
杨小沪作品集锦:
关于贯彻落实《洛宁县姓氏文化研究会章程》的通知!


作者简介:杨小沪,男,洛宁县景阳镇人,1947年生,中教一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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