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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我想你了

 红豆翩翩 2021-11-10

大姑爹住院了。

下班回家,放下手机,准备锻炼下身体。

接到春妹姐电话,让我去医院带表弟去给大姑爹条裤子来换。

我问大姑爹怎么啦。

春妹姐说病了,昨晚好不容易劝到医院,一切弄好都四点过了,她才赶回家,表姐夫外出做工去了,丢三个小孩自己在家。

春妹姐说她现在也在医院,刚到的,不过现在要带三表哥的小孩检查,今天下午在学校摔断手了。抽不开身。

我开车带表弟去给姑爹买了一厚一薄两套睡衣,来时表弟在车上说晚上冻脚,又给姑爹拿了两双厚袜子。

表弟拿着衣服要去找裁缝把一只衣袖剪开,换成拉链。

表弟说,大姑爹的衣服全被春妹姐拿去剪开换上了拉链,不剪开,根本穿不进去。

我一直都没注意,姑爹的右手早已经穿不进衣袖了。

我们怎么跟裁缝说,她都听不懂,不是说没拉链,就是准备拿起剪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剪。当然了,没见过大姑爹的手的人,怎么能懂,可能还觉得我们这样的要求,一定是脑子有病。

裁缝脾气不好,今晚,我忍住了自己的脾气,拿着拆了一点的衣服,回医院了。

表弟给大姑爹换好裤子,护士来换好床单被套。我坐到床前,跟大姑爹聊天。

大姑爹的手,不,那已经不叫手了吧。很早的记忆里,早到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那时候大姑爹的手也很特别,肿得像一个铁锤,乌青乌青的。但每个指头还有两截是完好的,不影响吃饭,不影响穿衣,不影响干活。只是走在路上,会吸引人的目光。

现在呢,初次见的人一定会被吓住吧。因为那手实在太丑太吓人了。一个乌黑乌黑的瘤子上,又横七竖八地长出大大小小的瘤子,几个拳头的大小了,完全看不出那曾经是一只手。瘤子四周有血溢出。

表弟说,去年因为手溢血,不,不应该是溢血了,应该叫流血,因为流血太多,止不住,一个人晕在坝子里。家里没大人,就两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办,就按照大姑爹的指示去拿了一个枕头给他塞在头下面,等意识稍微清醒点后,自己慢慢挪到床上去躺下。

抬头看了大姑爹头顶墙上贴的病人信息,大姑爹都六十八岁了。

再看看病床上,话都说不利索的大姑爹,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我的姑妈。

我强忍住心里的难过。

姑妈离开我们,有二十多年了。

如果姑妈还在,这个家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遭。

去年,三叔回来,我们一家去看望过大姑爹,陪着他吃了一顿饭,可是,做饭的过程是在艰辛,锅碗瓢盆脏得不像样,灶头边看上去黑黢黢满是油漬。

大老表不是姑妈所生,人比较老实,房子是政府帮忙盖的;二老表上学时,跟过爸爸一阵子,后来走过歪路,改邪归正后在异地成家;三老表现在吃国家饭,老实巴交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房子是国家帮着盖的;国家也给大姑爹重新盖了房,表弟跟着一起住;春妹姐虽远嫁遵义,但一直在我们这边租房住,有三个孩子。这个家,现在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二表哥和春妹姐了。二表哥要挣钱,供孩子读书,给三表哥生活费。家里重担,更多时候落在姐姐身上。

我下楼去看去问春妹姐小孩手咋样。

春妹姐很无奈,她说她公公身体不好,所以前半年一直跑遵义,拿了钱给三表哥媳妇,让她去把一家人医保交了,后来才晓得,医保没交,钱被她买零食吃光了。

现在CT下来,小孩手错位严重,医生建议手术。医药费一大笔,最少在医院住院十天半月,春妹姐说耗不起。昨晚带大姑爹上医院,丢三个小孩在家,大人不在,小孩不睡觉,又怕他们乱跑,又怕又坏人来吓着他们;今天又突然上县城,隔壁邻居到还热情,看家里没大人,接去做饭给他们吃。

两个堂弟媳听说她来医院,也争相打来电话问孩子在哪里。姐姐一直电话到处打听,说还是回家找土医生给他接骨算了。

我说送他们回去,表姐夫从邻县做工回来,已在半路,顺道来接他们。

想着表弟晚上休息不方便,我下楼去小卖部给他买了一把躺椅,给大姑爹买了一双棉拖鞋。

临走,我递些钱给大姑爹,他不要,我硬塞进他衣兜里。我说:“姑娘给你钱,你就不要推了。”

那分钟,我看见大姑爹眼角泛红,我又说:“我走啦,你就好好治病,等好了才出院。”

大姑爹除了“嗯嗯”,完全说不出话来,我也赶紧走出病房,怕自己忍不住掉下眼泪。

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我的大姑妈,如果她还在,这个家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我又不敢去想,如果大姑妈还在,她羸弱的身体,对这个家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我也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心底里,爱的人太多,想保护的人太多。

我老太,我爷爷奶奶,我大伯,我大姑妈,我哥……可是我又是那么无能为力,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我希望我四叔不再漂泊,我希望我谋弟弟能够更懂事些,我希望我五叔过的快乐……

总之,我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能力太弱,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任何人。

生而为人,为何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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