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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秋已十分》

 黄石新东西 2021-11-11

秋已十分

过了秋分,我才觉得秋天铺天盖地的真正来临了。  
仿佛一夜之间,那汪洋恣肆的绿色,染上了尘色,从树梢开始,由苍翠向枯黄过度,那灰扑扑的鸟窝,变得沉寂。树叶,一片,又一片,离开枝头,赶赴大地的邀约。  
平芜辽阔,晴翠接城的萋萋芳草,由夏日的轻舞飞扬,变得饱经沧桑,在萧飒中吟哦,“十二峰头秋草荒,冷烟寒月过瞿塘”,古人的笔下,秋草荒芜寒烟冷月秋江寥廓,更添几分秋的旷味。秋风几重,黄叶漫天飞舞,衰草遍地飘零,“修梧脱老叶,槭槭投空阶”,落叶,洒满空阶,砌下的苔色也老了,蚂蚁兵团在落叶间穿行,大约是准备过冬的粮食,小小的生灵,也不输于人,也是了悟秋收冬藏的道理的。小立秋风,丹枫万叶碧云边,秋天撒金铺玉淡彩素墨的背景下,落叶追赶着秋风,撞在乱石上,跌落草丛中,大红的,苍黄的,青灰的,暗绿的……各种色彩照耀着人世间的心灵。它们多像一張張攫取心灵的钞票,不同的面值,散乱在广袤的大地,在秋风中频频向世人招手。在喧嚣的秋色里,占尽风光的,该是哪一張呢?我不须刻意寻求答案。它的花容月貌,它的婀娜舞蹈,它的媚眼如丝,它秋波暗送,我在那一刻,蠢蠢欲动,放下优雅的仪态,拾一叶牵手回家。我的灵魂无异于一片倦怠的落叶,依偎另一片落叶,在寒霜凝结的日子,相互取暖。片片落叶,如无寄的灵魂,扑落在沉默的大地,老化的脉络,裸露不舍的眷恋。落地的瞬间,它们无法感知来自大地的温暖,只在最后的岁月皱褶里荡起一粒尘埃,世界虽然冷冷的,但是冰封不了落叶对大地的渴望,义无反顾。我听到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原以为落叶如蝶翩是秋天最壮美的盛会,不曾想是落叶的葬仪,难怪大地肃穆冷冷。可笑我多年啜饮鸠毒的酒,以为醇浆。  
删繁就简三秋树,对于秋,“删繁就简”这四个字最当,秋风如剪,一路奔走一路剪,剪得千山黄叶飞,剪得万壑眉目朗。  
当人们恍然惊觉的时候,秋已十分了!  
人生,已近天命。少了青春年少的浮花浪蕊,多了一些平和,从容,淡定。虽然也慨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但面对生命的痛苦,残缺,消亡,仍庆幸自己还活在今天,还能期待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内心仍然饱含着对生命的悲悯与热望。一辈子从事医护工作,经历的不是细草微风,更多的是危樯独舟,在时光的长河中泅渡,若没有练就豁达乐观的心态,生命,就会是四面悲歌的凄凉!所以,我理想中的秋天,应该是天高云淡的,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它的深浅,这不正是秋天的妙处吗?天地人间,相互映衬,原野空阔,徜徉其间,拾一片落叶,拈一茎枯草,有如和大自然握着手,没有云遮雾罩的忸怩。不道桑榆晚,仍心醉这如许秋光,仍神迷这窖藏了人生四季的年华,所有的芬芳与光泽,赋予生活的乐趣和朴素的美学意义。  
在秋天,我的心比什么时候都澄净透明。也许,是自然界的秋天,万物成熟颗粒归仓的富足,也许,是人生的秋天,没有功成名就,却也无愧过往无惧将来的坦荡,也许,更是骨子里的那与生俱来的“明确地爱,直接地厌恶,真诚地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的一分真性情吧!  
满目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落叶无数,拾起一枚,在清灯冷屋阶前蛩怨的夜里,细观叶脉纵横交错的紫陌红尘,遥想载酒买花年少事,思绪如乱云飞渡一一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波兰来客》  
痴想久了,秋天很快就过去了,梦碎了又何妨?冬天,春天,也会按部就班地来,只要一息尚存,梦,也会生根发芽。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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