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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众号所发文字、视频和图片欢迎转发、分享、赞赏、评论和转载（纸媒刊发请联系我们并注明出处） 第五届“田青打工文学奖”参评稿  打工沉思录 池宗平\广东省东莞市万江区 我们都有回到故乡的梦想，可是，我们还是漂在异乡！这一次，我却不得不离开东莞！却与梦想无关。 我提着从“好又多平价超市”购回的桶装泡面、饼干、早餐奶等食品，背着一个大背包，拉着一只老旧的行李箱走在石美村的马路边，里边装了我在东莞这些年的全部家当！我要赶8：45分东莞南城长途汽车站发出的大巴。 路边的阔叶榕和紫荆花树在这个深秋都显得有些憔悴，时不时有几片枯黄的叶子随着一阵微风打着旋从高高的枝头落下，宣告着曾经的青翠谢幕。 东莞的早晨，在一群打工仔、打工妹急匆匆上班的喧哗声与早餐店主的吆喝声中很不情愿地早醒了，一场喧闹的告别在我与这座城市之间进行。我挥了挥手，想向这个城市做一次道别，可是，没有几个人会在意我的去留。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日期，2008年的9月11日。截至这一天，我在东莞已呆了8年5个月零10天了！往前追溯，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东莞，只不过是在东莞的那几个地方一直兜兜转转地打工罢了。每一次在某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在心底都对自己说：这次停下来了，就再也不挪动了！可现实却在一次次肆意地更改着我的决定。 这一次，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在这一家五金厂呆得更久一点，因为，我的聪明踏实，对人友善，为自己在这个小五金厂已赢得了良好的口碑，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冲压部的王主管已不止一次向我许诺很快就要提拔我当领班。其实，只有我心里知道，这是我曾以各种名义隔三叉五请我的上司聚餐、唱K所得来的交换。当然，我也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 那段时间，我向往美好生活的美梦，在梦中一次次变为现实，我梦见自己升职了，涨工资了。可是，我向往美好生活的美梦，不得不在那次全球化金融危机面前再一次破灭。这场危机，使很多工厂整月整月地没有订单，工人无事可做。我将何去何从？回老家亦或重新找工作？ 我在东莞万江区的大小工业区漂荡了一个多礼拜后，我妥协了。临走时，我在心底狠狠地对自己说：“这次回去了，就再也不出来了！”坐在载满我一腔愁绪的汽车里，我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深沉地思考打工、思考自己未来的路！ 在东莞混了这么多年，我多少也有了些许积蓄。回到家没多久，我就开始四处托人帮我物色商品房，这也许是我最直接最能证明自己打工这么多年所获得成就的最好方式。很快，我就在县城新开发的一处小区选中了一套坐南朝北的房子，经和家人商量，我决定用我们这么多年打工赚来的积蓄将家安在那个叫泾河湾的小区。 我们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房子。原本打算让父母带着儿子先行住到里边去。可是，父母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就这样，和前两次一样，在家花光了积蓄，处理完了那些琐碎事后，我站在用掉我们夫妻俩人这些年来打工收入换来的四堵墙内，心里便莫名地悲伤。 难道，打工这么多年，我们就是为了换来这些冰冷的无人住的房子？！让它以供人聊天攀谈而用么？难道我还要再次丢下刚有点温度的亲情、友情吗？我想就此回归自然，可是，如今的故乡，年轻人基本都已不会伺弄桑田，插秧犁田。我也知道，我和老婆早已成了游走在机器边的离魂。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用从南方打工赚来的钱过早地拆旧屋起新房，或在新农村及城镇买房安家。但是，他们都和我一样，建好了新家之后，依然不得不游走在南方的角角落落，只能让自己的儿女或老人继续在老村留守。故乡，已是一片繁华中的冷清！ 而我们在外打工多年的游子，每一次回到故乡，没能呆上多久，便又闲不住了，想要回到打工的城市！而我，同样想要回到东莞。 一次次的分离，短暂的相聚。临别时站在风中的父母，依依不舍的儿子，让我时常想着一个问题：打工，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给打工的城市与故乡的村庄都带去了一片繁华吗？是让亲情、友情、爱情，在一天天的离散中慢慢地变淡变冷吗？还有呢？！ 也许，我的这些思考是幼稚的一厢情愿过于悲观的说法。可是，对于一个打了这么多年工的老打工仔来说，我真的不知道以农业的身份游走在工业文明里的自己如何才能全身全心而退！当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再次退回到故乡的村庄时，我们还能还会做什么？ 如今的故乡，那些少数还在坚守的中青年，他们要么是父辈在当地有头有脸，不愁吃穿，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要么就是有着一门实用的手艺，在家乡即顾了家又赚着钱。留守的他们已很少有人种地了，很少有人继续着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传统。听长辈们说一亩地一年投入的化肥、农药、种子、收割碾打等繁琐的费用早已接近粮食的市场价格了。种地只能顾住一家人的吃喝，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收入。我就很奇怪，一方面是我国每年都要从国外进口大批粮食，一方面又是粮食的市场价格如此之低。 很难再有适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不得不与它一次次分离。将来孩子要上学，结婚，买新房，父母要养老，那么多要用的钱从何而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唯有外出打工才能保障生活，攒点钱过日子。我像大多数打工人一样，不得不又一次回到东莞！回到大城市的我们，内心又一次次被分离、留守、空巢、户籍、养老等等这些问题所困扰折磨着。 我还能去哪里呢？毕竟，对东莞那些镇的熟稔程度，绝不亚于对故乡的那个村庄的了解。相反，倒是故乡越来越生疏，模糊了。 我又像从前一样，开始找工。在劳务市场，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费了好大神，我才进了一家五金厂，又开始打工。 每天早上7：00起床，晚上23：00下班，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吃两顿饭时，偶尔望一眼蓝天白云，基本上都在机器边忙忙碌碌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 我终于发现自己已不再年轻，不再充满天真，不再渴求浪漫。我只想再为儿子积攒一点读书、结婚的钱，我不想他们以后也像我一样为了钱而一次次地放弃理想与尊严而选择离散。 家乡的父母又一次打来打话，向我诉说着儿子的种种不是。话里，听得清儿子的一声声不满。我的儿子，已有了自己的小思想！我又一次想起了儿子的成长教育问题，有专家说，留守儿童是中国未来社会的一个重要问题，有媒体报道空巢老人生活的凄苦，可是，后来呢？解决的方案呢？！ 做为一个个打工的个体。有一些能力或条件的，也开始将孩子与老人接到打工的城市一起生活。但，我们大多数人白天都要在工厂内忙忙碌碌，没有富余的时间来照顾孩子陪伴孩子。想要让留守的儿童在异乡的城市上学，进公办学校有着这样那样的限制，进民办学校高昂的学费让人怯步。 于是，像我一样的打工者，又有人开始逃离，有人开始迷茫，有人麻木地继续打工。我也曾多次以李嘉诚那篇著名的演讲《打工是最愚蠢的投资》一次次地感化激励自己。可是，我还是我，我能何去何从？这事，我真的还没有想好。 我们一如既往地继续接受着打工给我们的最直接回报，钱！我已很少与家乡的亲人朋友联系了。不是不想，而是时间久了，每通一次电话，都使心头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来，每次就固定的那么两句话后，真的已不知道与他们聊些什么才好呢？我知道，空间与圈子已冲淡了我们一心想要抓住的东西。我掩面而泣！ 有一天，在家乡那个小县城上着5天8小时班的公务员表弟打来电话，闲聊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工资上。他对我说：“一个月能领到三千多，四千块的工资，不低了！” 是啊，不低了！可是，有谁知道这一个月三千多四千块的背后付出了多少时间？付出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汗水！又失去了什么了呢？ 我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么一首歌： …… 也许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是啊，当有一天，我真的老无所依，不能再靠力气打工时，我该何去何从？当有一天，我们留守的儿女突然间也像我们当初一样一门心思想着到南方打工而不愿读书时，我该如何面对？ 这个事实，已在大部分70后老打工者的家庭生活中有所体现。他们的儿女也像他们当初一样过早地辍学，怀着对未来充满好奇、幻想的心情来到城市打工，来到他们的父母身边接力。 慢慢地，一年、两年、三年，打工的生活让像我一样的打工人终于知道了在这座大都市里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那高得惊人的房价，是一个打工者一辈子想买都买不起的；那一顿大餐，就可能要花去半月的薪水；那精品店里的服饰，贵得让打工者们可望不可及。而更多的还不是这些表像，是感情的离散与漂泊。 时间久了，我就不由地想，这就是我们日思夜想的外面的世界，这就是我们向往的大城市吗？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怪只能怪自己的无用。不是么？总有那么一些从底层的打工仔做起，直到后来在城市买房、买车、结婚、生子，实现城市梦的成功者。 那些占少数的成功者被树立为打工者奋斗不息走向成功的典型，他们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以灯塔的形式存在。有人说，在现实社会面前，我们仍然需要这样的典型给我们信心，也许我们最终不会走向成功，但是，前进路上没有灯塔的指引，我们只会更加伤痕累累。 如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流水线上紧张地工作。当初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早已苍白无力地倒下。如果，为了赚钱，为了不至失去工作，为了小家，为了孩子的将来还必须打工，还不得不继续漂泊，那么，请你想一想，打工的意义是什么？打工，是为了什么？ 像我一样的打工者们把自己的精力贡献给一座座城市，城市繁华了，村庄也繁华了！但村庄里已没有了喧嚣，没有了生机！有的只是老弱病残者住在空落落的大房子门边发呆，有的只是儿女在家乡的小路上一个人玩着泥巴。当我们这一代老去时，有多少人会留在并融入所在的城市，有多少人会返回自己的村落。而我们的下一代呢？ 如今，城市还在不断地接纳着更多年轻的一代，甚至是我们的下一代，他们还要重复我们当初的生活多久呢？！ 每一个夜晚，我时常在想，在打工的路上，不管这一生我们还要走过哪些地方，还要遇见哪些人，经历怎样的悲喜，相信时间在你我身上，一直都在冷漠而耐心等待着这个预言的变现。 每一次在清晨或者深夜的街头、工业区、出租屋门口，看着那些年老或年轻行色匆匆的打工人，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期盼或对未来的思考。他们是否在某一个静夜里记起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说起自己心中曾经的梦想或者是对未来的思考！ 作者简介：池宗平。广东省青工作协会员。流浪深圳、东莞多年，现居东莞。写散文，写小说，自娱自乐。  （注：本平台所发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平台观念与立场。如涉嫌抄袭及语句不当等行为由作者承担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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