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妈妈, 却不等同于妈妈, 终究会有些隔阂在。 文/婉兮 图/摄图网 滑动可翻看《妯娌》目录 那天,阳光很好。 婴儿车里的小朋友东张西望,小手小脚动个不停,嘴里也咿咿呀呀的,极是活泼可爱。 沈砚君心情大好。 花开了、草绿了,天气暖和了,春天的气息无处不在。而怀里那团粉嘟嘟的小肉球,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她走在花红柳绿中,只觉身心舒畅,整个世界都明媚灿烂。 走到中心花园,母子俩停了下来。沈砚君在木椅上坐下,顺手把孩子从婴儿车里抱出。可抬起头,却见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在面前一晃,正朝亭子那头匆匆而去。 是,大姨吗? 沈砚君怔住,慌忙抱着孩子起身,又用手揉了揉眼睛,确定无误后,声音也变得兴奋:“大姨,大姨,是你吗?” 那个背影顿了一下,但没回头,反而用缓慢的步子继续往前。 眼眶忽的湿起来。 可以确定,那就是白清。 她的背影和走路姿势不同于旁人,沈砚君能够一眼分辨出。顷刻间,鼻子和心都酸涩起来,她抱着孩子慌忙向前,嘴里喊着大姨,步子迈得比往日大。 自葬礼上一别,她和白清已许久未见。 当然,汤羹是喝了许多的。 每次,保姆王姐都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用各种各样的言语来赞美这甘于奉献的大姨。她不知从前之事,更不曾听闻葬礼上的闹剧,她只晓得,这位大姨,是掏心掏肝对沈砚君好的。 沈砚君不语,只一口接一口的,把大姨的心意喝下。 那心意又化作乳汁,一口口喂给襁褓中的婴儿。 妈妈走了,大姨差不多就是妈妈了。 她暗暗想着,心里愧疚万分,却不知该怎样开口道歉。差不多就是妈妈,却不等同于妈妈,终究会有些隔阂在。 大姨应该不会在意。 可表姐呢?她不确定,刘芊语会用怎样的姿态面对自己。 或许那天的沉默无语,本身就是答案。 春节前几天,沈砚君鼓足勇气,给白清打了电话。 大姨的彩铃已经换了。 从《致爱丽丝》变成了《荷塘月色》,旋律悠扬,但沈砚君不甚熟悉。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她反反复复地练习台词,打算把那句“对不起”,郑重其事地说出口。 可大姨的声音,却迟迟未曾传过来。 凤凰传奇把歌儿唱了一遍又一遍,时间久了,那声音似也透着淡淡的疲倦。 沈砚君也倦了,她垂下眼眸,心里微微发凉。 “算了。” 许平从妻子耳边取过手机,轻轻按了挂断,“大姨可能还在气头上,再等等吧。她肯送汤来给你,起码说明不是毫无希望。赶明儿,我送些年货去,也放在传达室,大姨会明白你的心意。” 事实上,许平只说对了一半。 如今仍在气头上的,不是白清,而是刘芊语。 她攥紧白清的手机,不肯理会满脸焦灼的母亲。 “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本来就不赞同你管她的闲事!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你再去多管闲事,我就再也不回来了。不信,你就试试!” 见女儿发怒,白清不禁发怵。 年纪大了,人似乎也变怂了。对自己这个会挣钱的女儿,白清已隐隐产生些惧意。 事实上,从女儿搬出去住、到冻 卵、再到现在,白清越来越肯定,刘芊语说一不二,再也不是自己能管住的小棉袄。而这次回家过年,也是她三番两次请求加要求,才换来的短暂团聚。 女儿的吩咐,她不敢不听。 但处于哺乳期的外甥女儿,也不能不管。思来想去,只能取个折中办法,东西依旧送,但始终未曾理睬沈砚君。 但今天,躲不过去了。 沈砚君抱着孩子,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跑到白清面前去。 她胖了些,再加上缺乏锻炼,站在大姨面前时,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孩子窝在她的怀里,正抬起头来,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之人。 见了小肉团,白清的心猛地变软。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把那软软的一团接过去,又瞥外甥女儿一眼,嗔怪着说道:“跑那么急干嘛?瞧你,满头满脸都是汗。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让人省心。” 说着便自然而然地取出纸巾,给沈砚君擦了擦汗。 一系列动作完毕,沈砚君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她明白,大姨原谅自己了,便撒娇道:“我要是不跑快一点,就抓不到我亲爱的大姨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白清也顺手在外甥女儿头上一点,二人相视一笑,坚冰融化,春天果真到了。 那天,白清将女儿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抱着外甥女儿的孩子,与小区其他老人打成一片,话里话外皆“外孙”“外孙”地喊着。妹妹不在了,她得代替她去照顾外孙、照顾女儿。 沈砚君立在一旁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恍恍惚惚觉得,母亲又回来了。姐妹俩拥有相似的五官与神态,那是刻在骨子里的DNA使然。 她又忽的想到,在这偌大的世界上,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越来越少了。 大姨算一个。 而且是至关重要的那一个。 想到这一层,往日种种,似乎都可以原谅了。 那天,白清跟着沈砚君回了家。 一路上,她始终把孩子抱在怀里:“这孩子长得壮实,体重不小。你得爱惜自己,出来玩嘛,带着保姆,让她抱,否则你这胳膊可熬不住,知道了吗?” 絮絮叨叨的,把各种注意事项又重新交代了一遍。 神奇的是,沈砚君对这种唠叨不再抵触。 她认真听着,不住点头,还时不时应上一两声,表示自己会严格照做,绝不在身体上掉以轻心。 从前,她对这种唠叨无感。有时候听多了,还会生出些反感来。 可如今,母亲走了,这种烦人的唠叨,忽然也变得珍贵起来。毕竟,能这么对她唠叨的,也只剩下大姨了。 眼下,她这大姨正挽了她的手往沙发上坐,一本正经问着:“工作真的不要了?那许平的工资,有没有全部交给你?君君啊,我知道你清高,但拿捏住男人的钱包,才能拿捏住他那个人,你知道吗?” 沈砚君闻言,忽又一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白清并没变,对外甥女儿的婚姻生活,她依旧焦灼万分,迫不及待要伸过一只手来。 想到这一层,沈砚君的笑容淡了些:“许平一发工资,就主动把家用转给我了。其实,房贷是他还,生活费是他出,保姆工资是他开,我只偶然买些孩子用的东西。他给的钱,够用。” “那也不行!你别傻了!现在你是全职妈妈了,得多为自己做打算!” 白清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侄女儿的手,“大姨的话,你一定要听!君君,我是为你好。” 沈砚君把嘴角扯了扯,只能先用话来宽慰白清:“大姨,不用担心我,我的钱够花。” -作者- 婉兮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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