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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醉后

 介子平 2021-11-11
李白醉后成佳诗,张旭醉后出绝书,观止之作,往往醉后。凡人醉后也有妙语。

某日偶遇一醉汉上公交车。坐定,闻司机检点刷卡买票,冷不丁一句“麻烦吧!人家年轻人谁逃票”,司机无语。未几,一中年女站其侧,又道:“大姐!把你的糖葫芦给我一根,给你让个座。”中年女不知所措,也以太原话回应一句:“麻烦吧!悄悄的你。不给,给我孙子买的。”一车哄笑,醉汉起身让座,中年女解颐,忙制止:“喝成甚了,以后少抿两口。”某日又见一醉汉过斑马线,见交警烈日下站岗,远远喊道:“辛苦您!”踩祥云而去,交警微笑着招手回应。或许整日无人在意其存在,惟有醉汉的一句真情,降温消暑。

男人醉一场,与女士哭一场一样不丢人。可女士也时有喝高之时,前些年流行女士敬酒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到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来几下来几下。”“心儿颤,手儿抖,我给这位爷端个酒,这爷喝了俺高兴,这爷不喝俺不走。” 花月美人,是粉饰太平的最佳道具,与秦淮八艳式的吟诗唱和相比,只是通俗直白了些,却映衬着时代风尚。

醉后,未使理性更理性,却使感性更感性,并未丧失理性,而是转化了理性。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云:“余性不能酒,士友之饮少者,莫余若;而能知酒者,亦莫余若也。”所谓知酒,知人也。卡勒德·胡赛尼在《追风筝的人》里说“我很高兴终于有人识破我的真面目,我装得太累了”,这话大概也醉酒之后所言。

生活安逸,有吃有喝,此“喝”非喝水之喝,喝酒之喝。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一壶浊酒,化解孤独。王朔《和我们的女儿谈谈话》云:“有的争论是促进谈话的,有的争论是掐别人脖子的,也不是别人的话那么难懂,只是自己的主张不可改变。交朋友还是交酒肉朋友比较好,酒肉在朋友在。朋友交深了,就碰到世界观,最硬的,不能拔出来交换的。”事业文章,万古的精神,随身销毁;功名富贵,千载的气节,酒肉穿肠。酒肉穿肠,便有酒肉的朋友。

远客来沽,只因开坛香十里;近邻不饮,原为隔壁醉三家。万里关河,与萍水相逢者饮一场,时光荏苒,与旧雨重逢者醉一回,实则在与不同的自己对饮。《小窗幽记》云:“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借酒自醉,别样感受,是换了一个叠影的眼光看世界,换了一种非常的思维想问题,是剖去胸中荆棘,让一抹光亮进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敢叫人人喝口酒,杯中温情;我欲乘风归去,又恐天气转晴,醒后梦还。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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