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1543年8月，一艘来自葡萄牙的大船因为在海上遇到风暴，在去往中国宁波的途中偏离了最初的预定航线，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几天几夜以后偶然地漂到了日本的种子岛。 当时西方殖民者刚刚登陆与世隔绝的日本岛，就被当地日本女人的样子给吓坏了。 如果说她们刮掉眉毛后再涂得煞白的脸，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异域风情美的话，那么当她们张嘴微笑，露出一口瘆人的黑牙的时候，可以想象得到彼时那些殖民者们崩溃的心情。 有些文字较为形象地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其实啊，这些西方殖民者还是少见多怪了，因为这种黑齿人早在近两千年前，就被记录在了中国的先秦古籍《山海经》中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黑齿国究竟在哪里呢，是不是真的就是现在的日本呢？ 02 说起日本人黑齿的历史，最古老的染齿案例可以追溯到距今一千二百年前的古坟时代，算是相当悠久的一种习俗了。直到昭和时期这一习俗仍有留存，一直延续到20世纪初的大正年间。  日本古坟时代 在最早的古坟时代，染黑齿是贵族才有的特权。 当时的贵族们以脸白为美，为了显示他们高贵阶层独特的美，女人们就把脸涂得煞白煞白。这样在他们看来，美是美了，不过每当女人们开口一笑的时候呢，就会显得牙齿格外地发黄，非常地难看。于是乎，他们索性把牙齿涂黑，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让日本贵族的女人们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被称为日本版的《红楼梦》的《源氏物语》，是日本的一部古典文学名著，里面的主人公紫姬年幼时，因为外祖母恪守传统，所以并没有染黑齿。但被贵族源氏收养后，她的牙齿就被染成了黑色，据说使她看上去“更美了”。她之所以染成黑齿，就与她被贵族收养有着直接的关系。 除此之外啊，像《枕草子》、《紫式部日记》、《荣华物语》等作品中，都记载了当时日本贵族有染黑齿的习俗。  不过日本贵族的这种特权，也被当时的其他日本阶层认为是一种腐化的象征，比如当时的武士阶层就对此非常地不屑。  《平家物语》第9卷记载，12世纪的源平合战中，源氏一方的武士一看到对方平氏一方的人染着黑牙齿，就认为对方不是真正的武士，对染着黑齿的武士百般地奚落嘲笑。因为染黑齿是公卿贵族的行为，平常武士是不会这么做的。平氏本来也是著名武士，因为学习贵族染了黑齿，这在当时是被认为是背叛了武士阶级的腐化象征。  不过啊，随着日本民间一直以来的对贵族阶层的崇拜，这种以黑齿为美的习俗，渐渐地由贵族独有的特权，变成了民间普通百姓的审美情趣了。 到了江户时代，这种染黑齿的情况已经在日本非常普遍了。  茂吕美耶在《江户日本》中写到江户时代的日本风貌时说：“将牙齿染黑的，肯定是已婚妇女；牙齿不但染黑，又将眉毛剃光，则必然是膝下有孩子的妈妈。” 染黑齿非但被认为是一种美，还变成了女人们一种身份状态的象征。 那么问题来了，当时的人们是通过什么办法把牙齿给弄成黑色的呢？ 03 有人说用碳粉涂黑，有人说是用黑漆刷黑，还有人说用烟熏黑的……其实都不是，日本使用的是一种被称为“铁浆水”的特殊染料。  这种所谓铁浆水的成分，其实是五倍子粉和醋酸亚铁的混合溶液。制作方法是，先将铁粉或者铁片浸泡在醋或其他酸性溶液中静置，浸泡需要大约几个月的时间，目的是等待亚铁溶液的形成。然后再将五倍子研磨成粉，与亚铁溶液混合，制成一种腥臭无比的黑色膏体，这种膏体再静置一段时间，就制作成为了所谓的“铁浆水”。  铁浆水的染色效果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发挥作用，因此刚开始染齿的女性需要每天早上涂抹铁浆水才能保持黑齿。试想一下，每天早晨往牙齿上刷上一层又腥又臭的黑色东西，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可见当时的日本贵族女性，为了所谓的美，也真的是拼了。  铁浆水中发挥染黑作用的是丹宁酸和亚铁离子。一方面五倍子中的鞣酸本来就会渗入牙釉质，使得牙齿变深色的效果，另一方面亚铁离子和鞣酸会反应形成鞣酸亚铁，并进一步形成鞣酸铁络合物，也就是一种蓝黑色的致密络合物膜。随着日复一日的刷铁浆水，时间一长，两方面作用之下，一个深入在内一个覆盖在外，使得牙齿半永久性地变成了黑色。 有人说涂这种铁浆水会腐蚀牙齿，实际上，经过后来的研究发现，染黑齿实际上反而对牙齿具有保护的作用。 日本的考古学发现染黑齿的尸体遗骸中很少有发现龋齿的情况，而且日本大正时期也有一种说法：“黑齿女人不需要看牙医”。 具体从科学上来说，铁浆水的成分本来就具有杀菌作用，在保护牙齿的同时也有助于预防牙周病和其他细菌引起的口腔疾病。前面提到的络合物膜也有助于保护牙釉质，避免被细菌腐蚀。 对于已经形成的龋齿，黑齿也有助于防止加重，以及减缓疼痛的效果。 后来出现的一种治疗龋齿的药剂，据说也是受到染黑齿的启发而发明的。 04 我们说了半天，那么日本究竟是不是山海经里说到的那个黑齿国呢？其实也未必，因为据说日本的这种染黑齿的文化也是从别的地方传过去的。 现在的朝鲜半岛，在远古时候是由高句丽、百济、新罗三个国家组成的。 其中百济国有个重要的属地，地名就叫黑齿。 百济王族扶余氏中的一些王子被分封到黑齿，也就以地名黑齿为姓氏。“黑齿氏”一直都是百济历朝历代的中流砥柱。黑齿氏的一位后人——黑齿常之，还是唐朝的名将，也算得上是唐朝的第一代扶余的移民。 既然黑齿也是百济国扶余人的重要习俗，那么在唐朝建立之前的古坟时代继承了扶余血缘、文化的大和国很容易继续传承黑齿的习俗和审美观。今天日本的很多寺庙名称、题词、地名都有“百济”字眼，飞鸟时代的日本贵族服饰和百济服饰也很相似。 百济和大和贵族的通婚非常普遍，有贸易联姻，也有贵族联姻。而且百济被灭国时，大批的贵族逃往日本，必然也会强化日本贵族的黑齿习俗。 那有人又要问了，百济的黑齿文化又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就是山海经里的那个黑齿国呢？我们这里先卖个关子，请听我接着给您往下说。 05
从后汉书中的记录来看，日本列岛南端是九州岛，也是汉朝任命的倭奴国王印的出土地。倭奴国在九州岛，也就是东汉后期的所谓女王国。九州岛往南四千里也就是2000公里，就是菲律宾了，菲律宾东南是大洋洲的密克罗尼西亚、波利尼西亚等群岛。后汉书中说“使驿所传，极于此矣”，可见东汉时期我国的航海技术就已经可以到达东南太平洋，也就是后汉书中提到的裸国和黑齿国。 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在东南亚和为数不少的太平洋岛国中都存在着黑齿的习俗。 越南、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印尼等东南亚国家，帕劳、马尔绍等太平洋岛国，都发现过黑齿习俗。这其中又以泰国和越南最为闻名。 不过东南亚国家的染黑齿从工艺技术上和日本还是有着根本的区别。 东南亚国家处于热带亚热带地区，所以生长着一种非常有名的植物，槟榔。 这些地方的人们普遍都有嚼槟榔的习惯。 槟榔 远古时候没有牙膏清洁牙齿，这些地区的人们就用槟榔来保持牙齿的清洁。 而染黑齿的原料也和槟榔有关。 先将槟榔、蒌叶、贝壳里烧制出的石灰，放在小器皿捣碎混合，加入水以后捏制成小团，放置在树叶上晾干。吃的时候放进嘴巴里咀嚼，最后还要加入烟丝刷牙，这种吃法长此以往就对牙齿产生了染色作用。据说是先染成红色，然后才渐渐变成黑色。 06 可见，山海经中对黑齿人的记录所言非虚，古人诚不欺我。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说：“有黑齿之国。帝俊生黑齿，姜姓，黍食……” 黑齿来源于太古神话中的太阳神帝夋时期，而且还是帝夋的直系后人。到了上古五帝时期之初，黑齿氏族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强盛的氏族，据传说五帝中的高辛氏帝喾就是黑齿族人。 黑齿氏族在帝尧时期，举族分成两支从黄河流域向外迁徙：一部分向南，经过了今天的四川迁往云贵高原，在那里建立了大滇王国。战国时期大滇王国被庄蹻率领的楚军击败，黑齿族人大部分迁徙往东南亚各国。一部分留在了云南，还有一部分迁徙到现在的贵州一带，建立了一个小黑齿国，这个小国一直到汉武帝时才被西汉朝廷收服。 今天生活在云南新平嘎洒江畔的花腰傣族，据说就是古黑齿王族的直系后裔。 黑齿氏族的另一分支，据考证，从黄河中上游地区向东迁徙，先后在现在的山东、辽宁、北朝鲜、韩国、日本等地定居并建立黑齿国。前面我们提到的，公元一世纪至七世纪时期在朝鲜半岛上与新罗国、高句丽国三足鼎立的百济国，最著名的附属国就是黑齿国。 咱们国家的南方少数民族同胞们，过去的黑齿习俗也是林林总总各不相同。 傣族、基诺族和布朗族过去一直有用植物脂烟自制“颜料”染齿的习惯，因为植物脂烟所制作的颜料有光泽，很像油漆，所以也就叫“漆齿”。 云南傣族的青年男女，从十四、五岁开始就开始染齿。 染齿是过去傣族姑娘结婚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情，相当于傣族姑娘的成人礼。 染黑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一种生长在田埂上的白花草咀嚼2-3天，再用鸡屎藤果捣烂后敷2-3天。白花草和鸡屎藤果都很酸，能让牙床变得麻木。等牙床变麻木了之后，再用未成熟的石榴果加水煮沸，配上岩硝熬制成膏药。每天睡前再用火加热，放到芭蕉叶里包住牙齿。这一染齿的过程大概要花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另一种染齿的方法是使用黑烟，点燃松明柴或栗木，让黑烟熏到瓦片上，然后再从瓦片山上刮下黑烟染到牙齿上，一边熏一边染，染得越黑越好。染齿的时候，还要不断地吃一些槟榔、酸角等，这样染出来的黑牙会更加持久。 和日本的铁浆水染齿一样，傣族同胞的染齿不仅仅是一种美的展示，还能起到保护牙齿，防腐、抗蛀，保持口气清新的效果。 傣族妇女染齿后一般都不会生龋齿，到了八十岁也很少脱牙，极少患有口腔及消化系统方面的疾病。 基诺族 基诺族的染齿“颜料”，却多用梨木。方法是将爆烧后的梨木放在竹筒内，上面盖上铁锅片，等到铁片上的烟脂变成发光的黑漆状时，就手持铁锅片用上面的梨木烟脂染齿。 布朗族的染齿“颜料”是用红毛树枝制成，方法是把红毛树枝点燃，让黑烟熏在铁锅片上，用黑烟形成的油脂染齿。 这样染黑的牙齿，就象上了一层“漆”，同样对牙齿有着保护作用。同时，“漆齿”还是一种表达爱情的方式，其中也可能还包含着某种原始崇拜的意味。所以，布朗族的染齿也是一种互相之间的爱慕和尊敬。 我们少数民族同胞的诗歌中常常有“牙齿黑得发亮的美丽姑娘啊”这样的诗句，所以大家以后如果再看到类似的说法，再也不要像刚刚登陆日本岛的殖民者一样少见多怪了。 看完点个赞，文明新风范 谢谢您的阅读。请点击一下关注支持一下咱哦，您的回复、点赞和关注是咱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咱们下一期继续掰扯。 十分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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