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期以来，我们对于历史人物（如盛世才、马仲英等）的认识往往过于情绪化。捧之者，恨不得捧上天，赞之曰人间奇才、英才、民族英雄等；损之者，恨不能贬到地底下去，呼之为屠夫、独民、败类等。总之，都太过于主观。斯人已远去，由于所站的立场不同，对事实不清楚，或许很难盖棺定论，但是我们评价谁，都要有理有据，辩证的考量，决不能随心所欲或偏执一面。因此，先充分了解后再慎重评价，不失为一个好习惯。 今天的主人公就是“大名鼎鼎”的盛世才，读完本文，他的形象在您眼中会不会有变化？ 盛世才上台后的新疆政局历史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往往有些巧合。如1928年樊耀南发动政变，刺杀了杨增新，结果却被金树仁攫取了政权。1933年陈中、陶明樾、李笑天发动'四·一二'政变，赶走了金树仁，却使得盛世才上了台。所不同的是，金树仁杀樊耀南，否定这一政变，而盛世才杀掠陈、陶、李，倒将这一政变吹嘘为他领导的'四月革命'。盛世才因此而在新疆统治达十一年之久，成为民国年间治新时间仅次于杨增新的一个地方小军阀。  盛世才，字晋庸， 1892年生于辽宁省开源县的一个地主家庭里。幼时在西丰县初小、沈阳第五高小、辽宁省立农林中学学习过。1915年毕业于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专门部政治经济科。1917年赴日留学，就读于东京明治大学。1919年随留日学生回国请愿代表团回到上海。其他代表都参加了全国学生总会组织的争取收回国土(青岛)运动的工作，盛却跑到广东进入了李根源主办的韶关讲武堂。  郭松龄（1883—1925） 毕业后，经李根源介绍，回东北任奉军第八旅郭松龄部下的排长、连长及上时参谋等职。此时其原配妻子病放，经郭介绍，与郭之义女邱毓芳结婚。1923年，经郭推荐，张作霖送他到日本陆军大学学习，其妻同行，到东京女子大学学习。1925年，倒戈反对张作霖失败后，张撤销了保送盛学习的公费。但因盛善于钻营，以后又得到孙传芳、冯玉祥以及蒋介石的资助，终于完成了日本陆军大学的学习。1927年盛世才回国后，投入国民党军贺耀祖，以后又调总司令部任上校参谋兼中央军校附设军官团教官。1928年任代理行营参谋处科长， 1929年调参谋本部第一厅第三科任科长。 盛世才在南京久居科长职位，郁郁不得志。 与彭昭贤交往，流露他适（按另谋出路）之意。1929年秋，新疆省主席金树仁派其秘书长鲁效祖到南京公干。鲁与彭善，经彭介绍，鲁应许盛氏夫妇同去新疆。金树仁当时不愿军人进新疆，尤其是金树信更是极力反对军人入新。 所以当新疆驻南京办事处查明盛是参谋本部军官后，金树仁即电令鲁效祖设法婉拒。盛世才这时已经辞去南京军职，整束了行装，鲁效祖不便再表示拒绝。此时正值中东路事变，无法经过西伯利亚去新疆，盛在北京闲住了数月，又借机回东北活动一番，想在张学良部下谋一职务而未成。1930年秋盛世才就随鲁效祖去了新疆。 盛世才到新疆后，在鲁家住了一个星期。金树仁起初不愿见他，以后因碍于鲁的情面，才委盛为督署上校参谋兼卫队营教练，后来又委盛兼任军官学校战术教官。那时，盛世才是新疆唯一的受过高等军事教育的人才。他在军校里极力拉拢学生，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来这些学生都成了盛军中的骨干。  和加尼牙孜（1889—1941），1931年哈密民变的领导者 1931年，因哈密民变，省军屡败，金树仁才开始重用盛世才。先委盛为鲁效祖的参谋长，后又委为张培元的参谋长，让盛赴东路作战。1932年7月，更委盛为东路总指挥，让他深入南北山中与作战。当时马仲英负伤回关内，盛军转战于吐鲁番和鄯善等地，被誉为常胜将军。1933年，马世明部队逼近迪化，盛被金树仁调回迪化附近作战，收复乾德（今乌鲁木齐市米东区）、阜康等地。'四·一二'政变时，盛世才见金树仁大势已去，便答应与政变者合作，轻易地爬上了全省最高统治者——督办的宝座。 我是在莫斯科见到陈中之后才获悉盛世才政府委任我为阿山宣慰使的。而我第一次见到盛世才，却是从阿山回到乌鲁木齐的1934年6月。  看样子，他是个四十开外的人，身体相当魁梧，两道浓眉，一双圆眼，留着一撮黑胡子。他讲话时有点口吃，从眼神上反映出他对谈话对手的深入观察，似乎要从你的内心里挖出你想的是什么。 他赞扬了我在阿山和塔城的工作之后，谈到新疆的各族人民过去所受的压迫，以及过去统治者的暴虐、腐败、贪污。他似乎满怀热情地说：'我知道，你们为各族人民的解放斗争过，现在目的是达到了。但是新疆太穷、太落后，今后在改革与建设工作上还要付出大量精力，希望你们尽力参加、协助。你是青年人，我，也可以说是青年人。 我们大家顺应世界潮流，努力前进。' 当然，这是在他执政一年之后，语气中颇有得意之色。然而在一年之前，他能不能坐稳新疆督办这把交椅，还是个问号。这不仅仅是金树仁留给他的是个烂摊子，马仲英的势力已经伸展到南北疆的很多地方，而他的兵力很有限；更重要的是南京政府迟迟不肯任命。盛世才于1933年4月下句先派陈中假道苏联向南京政府报告政变经过，陈中只写了个书面报告就回新疆了。于是6月初又派陶明樾去南京。陶明樾飞抵兰州，即遇参谋本部参谋次长黄慕松率领巨大的宜慰使团赴新。陶即与黄同路而回。  6月10日，黄慕松率众抵新，表明南京政府企图利用新疆局面不稳之机直接统治新疆。所带随从包括各方面的人物，俨然是接管新疆省政的班底。到新疆后又与各族各界频繁接触，连不久前已经表示效忠盛世才的一些旧官僚，也争先恐后地去结交这位'中央大员'。这一切，在盛世才看来，大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之意。 6月下旬，盛世才将马仲英所部逐出奇台，立即赶回乌鲁木齐，在督办公署召集紧急会议。当陈中、陶明樾、李笑天步入会场时，立即予以逮捕，并押至东花园枪决。然后，盛世才向与会者宣布陈中等三人'谋叛'的罪状。这是盛世才假借罪名诛杀异己的开始，又是给黄慕松的一个下马威。 陈、陶、李本来是拥盛上台的人。据当时迪化政界人士传述，盛督办是因为陈中等人同南京派来的宜慰使黄慕松勾结，企图削弱他的统治权能，才下此毒手的。一般人对这一理由，并不完全相信或根本不信。  我在同陈中的短时期接触，了解到他是个具有政治抱负、性情直爽的进步青年。他说过，如果盛督办、刘主席不替人民作事，人民可以换掉他们。也许他回到乌鲁木齐后还不时唱这个调子，遭到盛的怀疑，把他连同与黄慕松接近的陶明樾、李笑天一股脑儿除掉了。至于说到陈中与国民党的关系，就我所知并不像一般传说那样密切。而且从他的谈话中，也很难说他的思想倾向于国民党。 陈中最后这次到莫斯科，首先接触的人是驻塔什干总领事牟维潼。牟是金树仁政府同苏联办机要外交的唯一负责人。 牟的主张是，新疆当局如欲长治久安，必须同苏联合作。他当时正以治病为名在莫斯科活动，陈中就同他住在一家旅馆里。牟因为新疆当局易人，后来回了内陆，抗战时期，死于重庆。  南京国民政府 陶明樾与黄慕松的勾结却是真实的。陶很久以前就想依靠南京给自己开路。我的朋友潘祖焕谈过，他在1933年初去内陆时，陶曾托他带信给褚民谊，并要他面见褚，陈述新疆危急情况，请中央早日设法解救。黄慕松在迪化设宣慰使署，陶成了黄的主要助手，日夕往来，策划南京政府如何在新疆立足。盛杀陶是给黄看的。 一举杀掉发动政变的三人，说明盛世才手段的阴险毒辣。黄慕松受此惊吓，非同小可。两天后，他用明码发电报给南京，请求早日宣布对盛世才、刘文龙的任命。7月中旬，已经无事可做的黄悄然东返。8月1日，南京政府发表刘文龙、盛世才、张培元为新疆省政府委员：刘任主席，盛任督办，张任伊犁屯垦使及新编第八师师长，意在利用张培元牵制盛世才，勿使坐大。  盛世才当然明白其中典妙，于是设法同马仲英、和加尼牙孜谈和。正在这时，南京又派外交部长兼司法行政部长罗文干到新疆，他名义上是出席刘文龙、盛世才的就职宣誓典礼，并代表中央政府进行监誓。事实上，他奔波于哈密、吐鲁番、塔城、伊犁，同马仲英、张培元多方笼络，面授机宜，从而破坏了盛、马之间的谈判，促成了张、马之间的结盟。这样，盛世才便处于马仲英、张培元东西夹击之中，局面是十分危急的。 盛世才与马张联盟的实力对比马仲英同张培元结合之后，改变了新疆各派政治实力的对比，本来便处于劣势地位的盛世才，日子更不好过了。 就地盘而言：整个南疆早在1933年底就不服从省政当局的号令了。马仲英掌握着北疆大部分地区，哈密、镇西、七角井以至吐鲁番、鄯善全归马军统辖，南疆的喀什也有他的一部分势力。北边阿山则由马仲英的副师长马赫英占领着，并向塔城推进，已占至额敏。伊犁张培元和马仲英结成了反盛联盟之后即向乌苏推进，并占领了乌苏、绥来两地。奇台被金树仁旧部魏镇国由阿山退来占据，魏虽表面上答应服从迪化，其实是貌合神离。昌古、呼图壁、阜康等地都在马仲英军包围之中。 而且马仲英所占地区，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前线已越过达坂城、柴窝堡，其前哨距迪化只有五十里。盛世才此时的防区，实际上只有迪化、塔城、呼图壁、昌吉、乾德、阜康、孚远等几个县城，广大农村都被维、回军占据，迪化也在包围之中。  就兵力而言：盛在迪化的部队不过六千人左右(本地军约二千余人，东北军约三千余人，归化军不到一千人)。另有少数部队分布在各外县据点，并都在被围困之中。同时，归化军大部分厌战，东北军又派系复杂，盛也不能全部掌握。而敌对的马仲英部，此时已扩张到万余人之众。且盛军多老弱不堪，马军皆年青力壮。伊犁张培元连同被其控制和拉拢的东北军约八千人以上，马、张联盟之兵力超过盛军三倍之多。 就补给而言：马、张所占皆富饶之地，无论粮食还是人力之补充，均毫无顾虑；而盛所占的几座县城，人力单薄，存粮不多，粮食最多能维持二、三个月。 就人心而言：盛世才在金树仁时代，因经常打胜仗，还能得到一些汉族人在某种程度上的敬仰，紫尼泉大胜，更提高了他的威望。但自他不经审讯就枪杀了'四·一二'政变诸领导人之后，威望逐渐下降。不仅政变的拥护者、同情者惴惴不安，一般民众也心里恐慌。在混乱时期，不少人从迪化逃到了内陆。留在迪化的军政各机关负责人也都战战兢兢。金树仁时代的旧官吏多倾向于张培元，回族多拥护马仲英，维族多拥护和加尼亚孜，其他各族人民对盛更无好感。 盛世才上台之初，并非不想投靠南京政府，借以号令全疆。但是南京方面有意排斥他，却使他感到此路行不通。如果表示亲日，他作为留日学生是不愁找不到门路的，但目前还听他指挥的东北军必然会调转枪口，他的处境也许更糟。盛世才审时度势，权衡利害，认为只有打起亲苏反帝的旗帜，取得苏联的支援，才是他当前唯一可行的途径。然而苏联肯不肯支持他这个不久前还杀过共产党人的人，那是毫无把握的。事后盛世才曾向张义吾透露，如果当时苏联不愿意帮助他的话，他是准备放弃迪化，带领部队去塔城经苏联返回内陆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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