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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集宁是我向往的圣地【大结局】

 新用户06868399 2021-11-14

〓 第 1697 期  

文|张书亮  编辑|王成海

我留恋集宁,其实是因为有姥姥、奶奶,特别是我的姥姥。没有她们,集宁于我没有多少可眷恋的。

集宁虽然是我的出生地,可我一两岁的时候就随父母来到了后旗霞江河的段家村。那时候,后旗还未设旗,统归集宁县管(后旗好象是一九五七年建旗)。

咋就来了段家村呢?这个说来话长。我爷爷曾作过集宁县保安团团长,那时集宁有几家有钱人,其中有一位姓赵的,他们想在霞江河买地,但怕土匪。于是便和我爷爷商量要一起买地,我爷爷说,我没钱。人家说你不用出钱,认帐就行。我爷说你们看吧。结果买了共十二顷地,大概给了我爷爷三顷吧。我爷爷也认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当官的吃了干股。我爷爷不种地,让我二爷爷去种,买了段家的一处院子。段家就是后旗的段老七、段老八他们。段家村住的是段老八,所以叫段家村。

我父成家后,没参加工作,做了些小买卖,主要贩卖牲口。这种买卖当然在乡村好做,于是我们便离开集宁,落脚段家村。我奶奶、叔叔和我姥姥、舅舅们都在集宁。因此我小时候常去集宁。

在集宁我是多在姥姥家的。姥姥家比奶奶家吃得好,住得也宽敞,还有小姨和我玩儿。那时叔叔家也有两个妹妹,但她们太小了,不能和我玩儿。

我姥姥一生的遭遇也不好。她老人家的娘家应是平地泉,嫁到三号地麻家。现在三号地还有我五六位舅舅,姥爷弟兄七个,大概都下世了。

我姥姥四十来岁,姥爷病故。我母亲已出嫁,姥姥身边还有我两个舅舅未成年,于是又嫁了我后来的姥爷,并且生了我姨姨。我的新姥爷山西忻州人,姓杨,是个木匠。先是走村串户揽营生,后来挣了些钱在集宁开棺材铺。解放后在维修社当木工,那时的工资也很不错,并且我两位舅舅也跟着学了木匠手艺,成家立业了。

我在七八岁时,正是憨吃愣害,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做事说话不分前后,每天害得昏天黑地,灰头土脸,没人待见的时候。跟大院里几个同样顽皮的孩子成天打架。我小时就力气大,老是把人家打了。于是人家家里人来寻我姥姥告状,说你家外孙把我们孩子打了。我姥姥一边骂我,一边给人家赔不是说好话。今天的事情刚完,明天别家又寻来了,说我又把人家孩子打了。每天缺不完的鞋底子。姥姥怕我生事,每天出门千叮咛万嘱咐,别跟人家打架。我嘴里应着,出去了就不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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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冬天,我已经十来岁了。一日在二马路口上看卖豆腐,一伙街上小混子们看我带个狗皮帽子,不象个街上的人,就跟我寻茬儿。开始是骂,“地老大进城,两眼牢铃,手提洋瓶,跌了个屁蹲,打烂洋瓶……”我知道是骂我,可人家是街上的。我装着不明白,不理他们。他们接着就围过来,这个拍我一把,那个戳我一下,我还是不理他们。我先是觉得在人家地面上,也有点胆怯。可是有个叫二驴的家伙,大概比我大一两岁,拿一根竹棍在我背上敲了一下棍。这一次彻底激怒了我。于是,我啥也不管了,翻身照那家伙脸上一拳打过去,二驴立刻鼻口流血,倒在冰上。我又把身边一家伙踢倒,回头就跑。听得后面有人说,哎呀,这地上的孩子这么厉害了。呀,二驴这回碰上硬的了。也有人喊,逮住他,甭叫他跑了!

我没敢往姥姥家跑,拐了个弯儿朝二道巷儿转到南门外了。我在南门外河边玩儿了一上午,很没趣。也不敢回姥姥家,怕人家再寻去了。晌午了,去奶奶家吃了饭。

现在想起来,大概因为我太顽劣了,姥爷是不待见我的。

一次我刚去了姥姥家。中午姥爷下班回来,一进门见我来了,说:“啊,外孙又来咧。”这句话里带了一个“又”字,便激怒了姥姥。姥姥就怼过去了:“咋了?来了,来了你家了。有我了,多会儿想来就来。吃着你了,喝着你了?你黑圪针插门呀!你多会儿把我处理了,他就不来了。”

姥姥因为我,把姥爷怒骂一顿。姥爷挨了骂,也再不作声,翻了几下白眼,就上炕吃饭了。我也灰塌塌地没了生气。姨姨给我端了饭碗,悄悄地说,别管他们,咱们吃饭。我便又和姨姨吃饭了,还商量着吃过饭去哪里玩儿。

其实我每次去都会惹得姥姥和姥爷生气。大约我十一二岁后,我就不怎么去了。要去也是母亲想让我去看姥姥,或者有什么事,让我去。去了也尽量避开姥爷。姥姥和姨姨却总是留恋着我,我却尽量少住。

姥姥因为我也没少跟姥爷生气。

姥姥性格很强硬,但又是非常明理、善良的老人。

我十来岁的时候,多少懂点人事了。

姥姥上街时就带上我,我也可以当她的拐棍。路上又可以跟我说话,省了寂寞。

姥姥不识字,可记忆力好,能记得好多东西。比如《三字经》《百家姓》《名贤集》里的许多内容都能背下来,平时拉话时就能加上几句。

没事时姥姥也和我拉些家常话。有次说到我一个舅母姓郎,我很奇怪,说还有姓郎的人?我以为是野狼的狼。姥姥说,有了,《百家姓》里头就有。说着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直背到“奚范彭郎”。还说,你们那个张,就是“何吕施张”。此前我也听说过《百家姓》,只知头一句,想不到姥姥一背就是一长串。说到人老了,年轻人就不待见了。姥姥就说:“少年休笑白头翁,花开能有几日红”。说起我父亲没少念书,可胆小怕事,流落在农村,生活贫困。姥姥就说,“我见几家贫了富,几家富了又还贫”,人一辈子谁也不知道怎过,臭马粪还有个发了。你爹他胆小,他从小受了他老子的惊吓。唉“胆大吃得胆大亏,胆小不得将军坐”,各有好处,也有赖处。每常跟姥姥说话颇多受益,那时不知道姥姥从那学来这么多好话。说话时常常顺带说出许多名言,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这么一串。什么“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言多语失,食多伤人。”“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不知听了多少这样好听话。我后来问姥姥,您咋记得这么多书上的话?姥姥笑笑说,小时候人家书房里念的,我就听他们成天念,就记住些。我想到我念到三四年级了,老是因为不会背课文让老师罚站。我惊叹姥姥的记性好。

姥姥大概从五十多岁就得了一种叫三叉神经痛的病。这种病不知啥时候发作,一发作起来,疼得死去活来。疼过去了,又如好人一样。我曾多次陪姥姥上街去抓药,做针灸。那时还经常去让生铁牛给扎针,一扎十来天。

我有时去了能住五六天,遇上姥姥扎针,每天陪她去。从桥西家里到桥东,大概有四五里路。姥姥是小脚,走起来颤颤巍巍,我就努力扶着她,或让她托着我的肩。中午回来,姥姥满头大汗,累得直喘气。她说,这是你跟姥姥去桥东了,要不姥姥也去不了。不行了,一天不如一天。说罢便叹气。

姥姥住在城里,生活还好。可也时常说起我奶奶,说我奶奶孤寡一人,日子过得艰难。最常挂记得是我妈和我家人的生活,一说起来不免叹息。不过她说我们家一家和睦,困难点也不怕。她知道我爹和我妈从来不吵嘴,连脸也没红过。说我爹有文化,修养好。我妈嫁这样男人也值。

姥姥平时见到旧衣碎布也收捡起来,洗干净,压平。等我去了就包上一包,让我带回去。说是,给孩子们补衣裳、做鞋、做铺衬都用得着。甚至有我姥爷存下的钉子、水胶、合页、插销之类的东西,也收上一包,给我拿回去。这些都是背着我姥爷做的,怕姥爷看见,以为是拿了什么好东西。

粮食缺乏时,姥姥把积攒的小米了,挂面了,准备好了。等我去了就给拿回家,往往有二三十斤。我不知她怎样存下的。那年代农村人那能吃挂面呢?

那年,我成家了。结婚时姥姥和姨姨都去了我家。我另立锅灶,但没有锅盖,锅上盖一个高粱撇子。姥姥看在眼里,回去后悄悄拿了姥爷存下的木板,让大舅给做了一个锅盖。那个锅盖我一直用了二十多年。

一九八三年夏天,姥姥去世了。

当时我正好害牙病,左脸肿得老高,顶得左眼睁不开。就没去送姥姥最后一程。这也是我的一大遗憾。

敬爱的姥姥去了,永远地离去了。那年她78岁。

关于集宁的记忆,我原本无意去写。本想写写我姥姥,结果勾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想到那写到那,没层次,没先后。至于过去集宁的一些建筑物的位置了,历史年份了,只是个大概,或许有些偏差,请各位读者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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