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武(以下简称高):我们是老朋友了,据我所知,您开始创作的时间并不太早,应该说是厚积薄发。但我相信,您对文学的爱好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萌芽扎根了。结合您的个人成长经历,能否谈一谈如何爱上文学创作的? 朱晔(以下简称朱):谢谢建武兄的盛情!在四十岁之前,我什么梦都做过,好像就是没有做过文学梦。 我创作时间开始于2008年9月之后,那是因为孩子向我们做父母的“告状”,她觉得我们真舒服,晚上下班回家什么都不用做,而她还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文。孩子的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生养孩子不就是要陪伴她成长成人吗?从那时开始,我便每天晚上坚持写作以陪伴孩子。这一坚持就是12年,孩子今年都参加高考了。 小时候,生活在贫苦的农村,身上是否有文学的种子,我真的说不好。但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我喜欢听老人讲故事,并能很快将自己听到的故事复述给村里的小伙伴听。 2014年春节前,我开车去江西婺源自驾游,晚上没事跟一位历史老师聊天。这位老师是当地的名人,因为他还有一个头衔是“歙砚雕刻技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跟我聊了很多婺源当地的历史风土人情。唯一让我不解的是,老师竟然不知道婺源县城为什么叫“紫阳镇”,这是非常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他知道宋朝大儒朱熹,也知道朱熹的别号“紫阳真人”,可他竟然没有将朱熹与紫阳镇联系起来。 虽然以前我也出版过三本书,但是所有的激动都比不了那一刻,我突然有了冲动,觉得该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写出来。于是,回来后不久,我就完成了散文集《一车一世界》的创作。此后,我是真心地爱上文学创作了。只有文学才能让知识拥有载体,创作作品方可让知识得到良好的传递。 高:您说的很对。有时候,写作也是需要机缘的,一个很偶然的机缘,或许就会激发一个人的写作热情,从此开启一片广阔天地。您是安徽人,曾写过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写的就是您家乡的故事,我还看过您写的许多散文和随笔,里面也有很多对故乡、亲人的回忆或纪念。看得出来,您对生你养你的故土充满感情,这一份感情也成为您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之一。您能就此谈一谈吗? 朱:我的家乡在安徽南部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圩里,那个叫磨盘州的小圩,实际上是经过长江水千百年的冲击,大浪淘汰的淤沙堆积出来的一个小平原。江对面是江西,江上游几十公里就是湖北,虽然地处偏僻,但是磨盘州有全国唯一的一座农村大轮码头。小时候,每天全国各地的人通过码头与我的生活发生了关联,看着行云流水摩肩接踵的人,在心里留下了别样的记忆。 2014年对于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从婺源寻根回来,我跟父亲分享了我对先祖当年“瓦屑坝”的考据,我感觉父亲非常满意我的婺源之行。父亲眼里的欣喜之色褪去之后,我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害怕,至于害怕什么,我一时找不到答案。那年暑期,我还特意带着女儿回老家看望了父亲一趟。在回京的路途上,我突然有了一个愿望,该为我的父母写点文字了。于是,我便搜肠刮肚地回忆跟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忆,我又让在县城工作的同学寄给我一套《望江县志》,开始了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的写作。当时的创作冲动是,拿着我写父母的书读给父亲听。当时,父亲疾病缠身,日渐衰弱,我开始了与命运之神赛跑的历程,可惜,我最终输给了命运。三个月后,我的父亲走了。 家乡变成了故乡,我瞬间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为了防止怀念的伤感,每有时间,我便玩命地写作,希望以记忆来冲淡那撕心裂肺的离别。在我父亲周年前,我终于完成了为父母创作的《最后一个磨盘州人》的出版,这部小说长达54万字。成稿之初的65万字,因出版需要,删除了十余万字。磨盘州以白米饭养我,我将报之以歌。 高:毕淑敏曾写过: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觉得,《最后一个磨盘州人》的出版,就是你对父母最好的祭奠和怀念。古往今来,父母之恩、故乡之情,也是很多作家的写作源泉。您个人最喜欢哪些作家的作品?是不是东西方都有? 朱:读大学之前,我读了很多知青文学,大学期间读了很多外国名著,大学毕业后又看了大量当时中国比较有名气的作家的作品。相比较起来,我还是读中国作家的作品比较多,因为对外国的文化背景了解得不透彻,加上记不住人名,所以阅读的选择性比较强。 我比较喜欢的中国作家有鲁迅、阎连科、莫言、路遥、刘震云、王朔、金庸等,他们几个人的书我差不多都全套读完;我喜欢台湾的林清玄、李敖、柏杨,他们的作品我也是成套阅读的;我还喜欢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渡边淳一、夏目漱石、川端康成。我喜欢的欧美作家也有很多,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欧·亨利,法国作家莫泊桑,英国作家杰克·伦敦,俄国作家肖洛霍夫,南美作家马尔克斯等。还有很多历史上的名家,我读过他们的作品,如托尔斯泰、雨果、福楼拜、卡夫卡、福柯、毛姆,感觉收获没有前面提到的作家大。通过阅读名家的作品,可以获得全方位的文学素养。 高:就我对您的了解,您是个性情中人,骨子里有刚直不阿的一面,不媚俗不唯上不趋时,为人坦荡,这一点也让我很敬佩。您觉得这是性格使然,还是文人风骨?这对您的作品风格有什么影响吗? 朱:性格决定命运。我的性格都来自于天性。自己也曾感觉性格不好,曾经想着做一些改变,后来,看到80岁的父亲,行为举止跟年轻时差别都不大,我知道,这些天性使然的东西,我估计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由此,我就干脆自我放逐,不再给自己增加约束。 因为性格,所以我会比别人多一些经历,这些经历大多是不堪的,我会努力从积极的方面去宣扬真善美的东西。在创作的时候,我要求自己的作品必须是天性的,作品中的人是光亮的,作品中的事是阳光的。人生都敢面对,作品还惧坦荡? 高:说得好!看您的文章,感觉您阅读范围很广,特别是创作的《理说明朝》、《理说宋朝》系列,显示了深厚的历史功底。同时,您对中国传统哲学、西方哲学都有很广的涉猎,您觉得从中得到了哪些滋养? 朱:我没有太多的爱好,没事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在家看书。常言说,文史哲不分家,从我阅读的选择来分类,我也是坚持这么做的。先是历史,后是文学,近些年为了写作的需要,开始涉猎一些西方哲学和西方历史。 文学是表达的工具,哲学是文学思考的基础,历史为文学创作提供素材,。只有将文史哲知识有机地融合到一起,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才显得有深度和厚度,说出来的道理才更有说服力。 高:拜读过您的大作《银圈子》,写得很好。我感觉要写出这样的作品,必须经过长期的社会洗礼、具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同时还要有很深的人生感悟才行,这不是一般的年轻作家能够驾驭的。能否讲一下,您写这部小说的初衷是什么?或者说,您的真实意图,是想通过这部小说阐述什么? 朱:《银圈子》是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当时能被作家出版社看中,编辑的意见是,他喜欢作品中表达的“中年危机”,这个题材确实跟阅历和经历有关系。 中年在不同年龄段的人群中,呈现不一样的精彩:在年轻人的眼中,中年人成熟自由;在老年人的眼中,中年人健康稳重。而中年人看到的是,时刻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他们得承上启下,他们要瞻前顾后,面对生活、工作、情感等一个个圈子,如何给自己做好圈内圈外的定位,让自己有一个愉悦的人生,这是我写作的出发点。 写作的过程既是自我开解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启迪的过程,希望通过我的分析,我和读者能从写作和阅读中受益,让自己的人生活得更明白,让心情更愉悦。 高:您是个勤奋多产的作家,自律甚严,每天笔耕不辍,这一点让我尤为佩服。人最难对抗的就是自己的惰性。对您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坚韧,或者说一种动力,能够支撑您在文学的海洋中不知疲倦地一直遨游? 朱:不谦虚地说,我确实很勤奋,那是因为我在文学上起步太晚了,我告诫自己,必须比别的作家多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能达到自己满意的文学水平。 之所以能每天坚持,那是因为我对文学的爱是骨子里的。以前学习《人力资源管理》的时候,里面有个概念叫“职业锚”,尽管是业余时间写作,我感觉自己的爱好已经锚定在文学上了,文学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像吃饭睡觉一样,每天都必须要写作,不然,这一天就过不去。 高:哈,有成就的人都得不断难为自己,就像歌里唱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您于2018年加入了中国作协,这也是对您文学成就的肯定。加入中国作协,会不会给您的创作能力和创作水平带来一定的提升? 朱:能够加入中国作协,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肯定,同时也是一种鞭策。因为平台更高了,要求自己要努力创造更多更好的作品,才能配得上这个资格。加入中国作协后,我也认识了更多的作家,阅读了很多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期刊,如《文艺报》《作家通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等,感觉自己的眼界开阔了,交流的范围更加广泛了,对于创作应该是非常有益的。 高:我们都是金融作协的会员,金融文学创作有其独特性,也有其局限性,您对金融文学发展的前景怎么看? 朱:金融文学是行业管理需要产生的一个文学领域,参加第一届金融文学研讨会时,我提出的观点是,金融文学应该有两层内涵:一是金融人写出来的文学作品,二是文学作品中以金融人和金融事为题材。我的观点得到了与会金融作家的广泛认同。 作为金融作家,因为我们对于金融元素比非金融领域的人有更多的认知,所以有义务将这些元素融进自己的作品中,记录和讴歌壮丽的金融事业,扩大金融领域的作家在文学领域的影响力。 金融题材非常有故事性,大多伴随社会的热门和热点话题,作品中金融元素多了,作品的可读性就强了,这是金融作家努力的方向。 高:您作为中国金融作协理事和副秘书长,承担着大量的日常工作,大部分要利用业余时间完成,通常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工作量,还要承担很多的委屈和误解,你如何调节和摆布这些工作中的矛盾和问题?如何更好地为广大金融作家提供服务? 朱:我们都是兼职做金融作协的工作,这要求我们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得有奉献精神。这种奉献既没有物质的奖励,也没有精神的激励,能长期坚持,还是因为我们内心里将文学事业当成了骨子里的爱好和追求。 爱文学,不仅限于文学创作,也包括文学服务工作。因为文学是个事业,需要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去共同努力。为金融作家服务,我心甘情愿。本职工作与金融作协工作有冲突的时候,我一般是通过勤奋来解决冲突问题。记得去年有段时间,既要编辑丛书,又要处理征文,此外还有金融作协其他临时性工作,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到凌晨一点还在工作。假如不是发自肺腑地喜欢文学事业,确实难以有这么繁重的无偿付出。我做兼职比别人还有个优势是,我下手比较快,千余字的公文、通讯稿,我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无形之中,我比别人的时间就更充裕一些。 高: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温良贤淑的妻子,才华横溢的女儿。她们对你的爱,也应该是激发你创作灵感的重要源泉,如果不涉及隐私的话,能否谈一谈您的家庭? 朱:我们三口之家非常普通,但在这十几年中确实有非常不普通的经历。开始,我为陪伴女儿而写作;随后,我为爱和责任坚持写作。有一段时间老婆得了重病,在她化疗的那八个月,假如没有写作,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坚持。那时候时间过得太慢,好在我因此完成了处女作《理说明朝》。目前,写作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女儿潜在的文学特长,女儿三年前中考语文考了满分,2019年出版了诗词集《青春都一晌》,今年她参加高考,但愿她能以梦为马,活出自己的精彩。与家人相濡以沫的日子里,我也发现了自己值得坚持一辈子的兴趣——文学创作。现在我们的生活进入了非常平静和平稳的状态,我们都非常感恩生活,也非常享受平静的生活。 高:家庭和睦一定万事顺遂,即使遇到一些坎坷,但迈过去就是坦途。未来,你创作的方向和重点是什么? 朱:假如我还能出作品的话,我想再出四本书:《一城一世界》《一乡一世界》两本散文集,与我先前出版的《一车一世界》组成一个“旅行散文三部曲”;出一本中短篇小说集,题目书名叫《银圈子》,;以后再版长篇银圈子,我将现在的长篇《银圈子》更名为《四十度霾》;最后再出一本金融圈子里的长篇小说,凑个十全十美。 我创作的重点:一是作品里增加知识含量,读了让人觉得有收获;二是架构上增加逻辑推理和哲学思考,以增加文字的耐读性;三是增加语言的弹性,让读者觉得作品好读。 高:您对年轻一代的作家或者文学爱好者,有什么好的写作经验可以传授,有什么好的忠告或者寄语? 朱:对年轻作家,我的建议是:一是坚持,二是多读多写,三是忍耐。 好作家是坚持出来的。只有坚持创作,最后才能见到真功夫。多读多写是基本功,读多了创作的素材就多了,写多了笔力就上去了,这是被我验证了的好方法。不要急于求成,很多作家耐不住写作的寂寞。其实在作家队伍里,50岁都属于年轻作家。只有坚持,才能创作出可以经世的作品,作品才会历久弥香。 高: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祝您将来创作出更多有分量的作品,取得更多的艺术成就! 朱:谢谢! (本文刊发于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的文学专刊《中国金融文学》2021年第2期,作者为高建武,责任编辑为鲁小平兄,在此对两位兄长对我的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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