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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奶奶 || 作者 文溯阁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1-11-14

忆奶奶

作者 ‖ 文溯阁

奶奶离开我已经25年了,我还是会时常想起她老人家!

奶奶是个小脚女人,生于1918年7月,卒于1996年11月,终年虚80岁。奶奶去逝的那年,我刚军校毕业分配到某陆军野战医院——一个边远的县城工作,因刚参加工作的缘故,我没见上奶奶最后一面,也没送她老人家一程,是我今生的一大憾事。本想着我大学毕业了,能挣点钱了,逢年过节或者假期回家能给她老人家带点好吃的让她尝尝,可子欲孝而亲不待,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落空了。

25年过去了, 我也步入了50而知天命的年纪,可奶奶的音容笑貌依然会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么清晰可无法触及,奶奶是真的离开我们了!奶奶留给子孙们的只有一张立在供桌上的单手握着拐杖,面目慈祥地坐在板凳上的一张照片,也是她一生仅有的一张照片!听三叔讲,奶奶去世时左找右找才找到了这张唯一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我上大学二年级放寒假回家时,借了山东一个同学的相机给奶奶照的,回学校洗出来后夹在信封里寄回老家留下来的!

呜呼哀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的家在一个西北偏远的小山村,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窝窝,叫羊角岔村,在山村里看到的天只有一个小湖面那么大,现在想想,有坐井观天之感觉!几辈子人一直生活在那里,不走出来还真觉得世界就是我们村顶上的天那么点大!

我的奶奶是一个命苦的女人!她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女,还经历了民国9年“海固大地震”(1920年以宁夏海原县、固源县为中心的8.5级大地震,波及甘肃部分市县,震源深度17公里,震中烈度12度,造成28.82万人死亡,约30万人受伤,毁城四座,数十座县城受破坏,地震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1.2个唐山大地震,当时世界上96个地震台都记录了这场大地震),1960年的大饥荒,造成100-125万人死亡。一场场的打击,一次次的伤心都没有压垮奶奶这位农村最低层的小脚女人,奶奶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儿、妻子、母亲、祖母!

奶奶也是一个顽强的女人,听爷爷辈的老人讲:我的奶奶当年来我们家不到20岁,是带着她的妈妈一路讨饭逃荒到我们家的,我的太太就是她后来的婆婆看她们可怜就留下她们了,后来和我爷爷成了亲,也就成了我的奶奶。听说那时候我们家的光景还不错,虽在小山村,但衣食不愁。然而好景不长,在她老人家40岁左右时,我的爷爷一场大病离她而去,当时她还怀着我的三叔,家里的光景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她怀着孩子还带着我伯父、父亲、姑姑三个半大孩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她一个人硬是挺了过来。还供我的伯父、父亲上学,我的伯父小学毕业,我父亲也上到了中学,成了识文断字的人,但由于文化大革命、1960年的饥荒,就没能进一步学业,后来,在奶奶的张落下都成家了。我伯父家6个孩子,我家兄妹7个,再加上我小叔一共14个孩子,而且一个与一个就差2岁左右,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最大的1963年生,最小的1976年生,13-14年生了13-14个孩子,伯父家的孩子与我们的老大同岁,老二同岁,老三老四差几个月大小...在大革命、大公社的年代,父母都要去“农业社”干活挣工分,早起晚归,一群的半大小子嗷嗷待哺,全凭奶奶一人照顾,在那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奶奶的艰辛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大小孩的衣服破了就改成小衣服让小小孩穿,一天仅有的馍馍口粮,奶奶都计划着分几顿分给孩子们,大的闹,小的哭,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就这样,奶奶硬是帮着父母把我们一群孩子带大了。

我记事时已经是70年代未了,大一点的小叔、堂哥、亲哥们都已经上学了。在我懵懂的记忆里,奶奶总是天不亮就起来了,凭着一对小脚跑上跑下(我家与大伯家分家了,两家有几百米的距离)去给两家小孩穿衣服,叫他们起床,让大一点的小孩学会带小一点的孩子,太阳出来了就让一群孩子集中在一个宽敞的地方玩耍,以便都能照看上!快到吃饭时间她又先把这家的饭准备好,再到那家去准备,还抽空去挖点野菜等让我们吃,我印象最深的食物是洋芋(城里人叫的土豆),奶奶把这种西北人在那个年代救了好多人的命的食品隔几天煮一大锅,然后存起来一点一点的节约着分给大家吃,以不至于让大家挨饿,我们就是在父母与奶奶煮的洋芋和调制的粗粮面糊里一天天长大...

记得小时候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西北的冬天总让人觉得特别的冷!现在想想,那时候既没有暖气又没有烧火炉的炭,还没有可以保暖的厚棉衣,零下20°C左右的天能不冷吗,又没有什么衣物御寒,一个冬天只能卷缩在农家土坑上,捂着奶奶缝补的破被子度过,日子真叫一个难啊!那些难忘的日子是奶奶忙里忙外帮我们度过来的,要不是有奶奶,我们这么多孩子,在那样穷困的家庭里该怎么长大?!听老人说,常常有别人家的孩子因饥饿,因营养不良导致生病就夭折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假。我5岁左右就记事了,到7,8岁就是家里的小劳动力了,不但要带我的弟弟、小妹妹(比我小4岁),还成天跟在奶奶的身后做一起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割猪草,煮洋芋、烧粗粮(西北秋粮如谷子、糜子、救济的包米等)糊糊等一些“活”(西北方言把干活叫组活或者干脆叫“活”),都是奶奶手把手教会我的。奶奶不但教会我做事情,还在她的言传身教下,不知不觉中培养了我善良、坚韧的品质!因为家里孩子多,我的伯父、父亲都读了一些书,但因文化大革命的影响,没完成“读成书”(农村人把读了书,出去给公家干事叫“读成书”)的愿望,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吃,但他们要让孩子一定要“读成书”的心愿一直没变,所以就是再穷,哥哥们一个一个地都被父母送到学堂读书去了,只有我成天跟在奶奶的屁股后面带弟弟妹妹和干活,所以对奶奶的印象比较深刻,奶奶也最心疼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问过奶奶,自己是这个感觉)!

因为我当时“活”干得好,父母觉得我一把干活的好手,因家里哥们(我是家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都上学了,到我8岁多的时候,因家里缺少劳动力,父母当时估计是不打算让我读书了,但我好羡慕读书的哥哥们,就一直给父母嚷嚷着要去上学,从8岁嚷嚷到9岁,又到了快10岁,就坚持一定要去上学,为此在当年快开学的前几天一直哭闹着,奶奶心疼我,给父母说就让我去上学吧,这我才在快10岁时才去上学了。当时家里连个书包都买不起,我背着一个奶奶用破布给我缝的书包去的学校,书本费共5毛钱(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还是让当民办老师的大伯给学校说了一下赊的帐!

我的大哥学习很好,在1980年高考考上了华东地质学院(即现在的华南理工大学),这在当时轰动了十里八乡,是我们小山村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这种鼓舞的力量是无穷的,后来我们村及周边村有好多家的孩子都上了大学、中专,有的还上了博士,走出了大山,走向了全国乃至世界,我的小叔也考上了师范学校,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受哥哥、小叔等的影响,我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1992年如愿以尝地考上了大学,因家里条件差,只能报考了生活费、学杂费、衣服等什么都管的军校,也成了“公家人”,也成了奶奶眼里的骄傲!

从1981年起,随着包产到户政策的展开,我们家的条件慢慢地这得好起来了,父亲是个种庄稼的能手,家里人口多,分到的土地也多,加上家乡那几年风调雨顺,除了钱比较少(农民就靠粮食,那时候的粮食不值钱),生活都能自给自足,也就是农民基本上能吃饱饭了,在父母的供给下,我们兄弟妹4个人先后上了大学、大专、中专等学校,那时候的大学生“值钱”,而且毕业都能包分配工作,吃上公家饭,日子才算一点点地好起来!而我的奶奶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她那些日子的愿望就是每天起来,朝着小村庄的山顶顶上张望,嘴里不停地念叨:啥娃啥娃该回来了!她心里盘算着我们从上学走,到放假回来的日子!就这样奶奶的眼睛慢慢的也就看不见了,奶奶出去时前我伯父(我的大妈去世了)掺扶着出入,过世之前子孙们都轮流看望奶奶,她老人家离世时也很满意的慈祥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的奶奶,她把一辈子的心血全部用在了儿子、孙子辈身上,唯独没有她自己!

我怀念她老人家!愿她在天堂能衣食无忧,一切安好!

愿此文能给子孙们带来些许的安慰!

文溯阁,本名李文溯,1972年生,1996年高考进入军队院校并入伍,在新疆某部队医院工作20余年,2007年在非洲刚果(金)参加维和部队医疗队,2013年退役回兰州定居,团级,现在兰州一家民营医院当院长,喜爱文学,闲时笔耗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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