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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嘉靖年间，柳河镇有一富户叫曹修贤，他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叫曹金旺，已经到了启蒙的岁数。于是，曹员外找来大儒到家里教儿子读书，可都被曹金旺用各种方法气走。 曹员外老来得子，对曹金旺非常疼爱，竟然将过错归咎到大儒不会教书上。这时，管家张大福提议，让他的表弟张三甲来试试。这张三甲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的事情在镇上也是家喻户晓。 小时候的张三甲非常调皮，他的父母在渡口撑船摆渡，就把孩子交给爷爷照顾。张老汉耳聋腿瘸，根本管不住孙子，只好放任他到处撒野。由于缺少管教，张三甲走上歧路，经常跟着泼皮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整日混吃混喝。  有一天，渡口传来噩耗，张三甲父母的渡船与画舫船发生碰撞。渡船侧翻，张三甲的父亲落水后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一天后，他在下游被发现时已经没了生机。 张三甲的母亲郭氏经此意外后一病不起，张三甲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不仅开始读书，还帮着爷爷干农活，照顾卧床不起的母亲。一年后，他考中了秀才。 张大福是张三甲的堂哥，两人关系比较好，张大福就趁机将他推荐给曹员外。曹员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张三甲之前风评不好，人尽皆知。于是，提出让他来署理几天，如果教的好，就让张三甲留下。 第二天，张三甲就来到曹家，他见过曹员外之后，就被堂哥带到西院一间宽敞的书房里，片刻之后，一个四岁的孩子被丫鬟拥簇着坐到东边的桌位上。 曹金旺人小鬼大，非常厌恶读书，因此才变着法子赶走先生。此时，他看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坐在西席先生桌案前写写画画，也不搭理任何人，心里非常奇怪。 张三甲突然说道：“曹少爷我这里有一道题目，已经有了答案，你一会儿抄下来。今天的课程也就结束了，之后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绝对不干涉！” 曹金旺孩子心性高兴说道：“我抄完之后，你真不管我？”张三甲将宣纸递过去，曹金旺接过以后，立马奋笔疾书抄了起来，虽然字迹丑陋，可是字形还是能分辨。 这时，曹员外刻意路过，见到儿子居然在认真抄写非常高兴，觉得这个张三甲教书有一套管住了顽皮的儿子。随后，满意地离开了。 张三甲余光看见曹员外离开后，他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双腿架在书案上，伸了一个懒腰，这姿态恨不得立马睡在桌案上，曹金旺写好以后递给张三甲，可张三甲看都没看随手扔在一边说：“曹少爷想做什么都行，只是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曹金旺觉得父亲新找的先生非常好，不像老学究总让他被之乎者也，还让他在院子里撒腿玩。到了晚上，曹员外问儿子张三甲教得怎么样？曹金旺说了张三甲很多好话，深怕父亲赶走他。  曹金旺又让张大福取来儿子白天的作业，见他文章词句通顺，虽说字迹丑陋，可是以四岁稚子写出来的内容已经很惊艳了，这才打心眼里放心将儿子交给张三甲。 转眼张三甲在曹家当了一年的西席先生，曹金旺的脾气被张三甲摸准，所以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曹金旺的教学是放羊，张三甲将每日的策题答案，让曹金旺抄一遍就让他去玩，至于能学到什么，张三甲才漠不关心。 曹家管三顿饭，张三甲大部分时间，吃完了饭就靠在椅子上睡觉，仿佛晚上做贼一样。其实他确实很累，因为他夜里要去踩点。 早年间，张三甲偶然从一个飞贼手里学到了扒窃之术。自从父亲发生意外后，家里没有了收入，张三甲迫不得已翻墙入户盗窃，时间一长，攒了一些家底。 张三甲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拿钱贿赂考官得了一份秀才的功名。没想到张大福居然把他介绍给曹金旺当先生，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将错就错来到了曹家，实则是为了踩点盗窃。 曹家是乡里的富户，家中护院也众多。张三甲趁此机会将曹家摸了一边，怕泄露身份一直没有动手。这一天，曹家门外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主人是李员外，他看上了曹员外手里一对玉佩。于是，他带着金子来曹家购买。两人在书房里闲聊之后，李员外拿出二百两黄金放在桌上，拿着玉佩离开。 曹员外出于礼节将人送到门外，当他再回书房的时候，就听见落水声，然后一个黑影跳窗而出。曹员外大喊：“捉贼！”护院闻言开始在府里搜查，可是毫无收获。 李员外买玉佩的二百两黄金也不翼而飞了，曹员外心思细腻，他认为外人很难来家中盗窃，很有可能是家贼。于是，他马上找来门房查问发生盗窃时有谁出去了？ 门房回禀说管家张大福出去了，这让曹员外心里起疑，管家在这个时候出门太巧了，于是他又让另外一个亲信去暗中调查，最近管家张大福的经济情况。 很快查明，张大福因为赌钱被人找上门。这几天，张大福都在外借银子。曹员外还得知，张大福离开曹家以后直接去了债主家，把欠的钱还完了。  前后事情联想起来，张大福最有可能是偷盗黄金之人。于是，让护院把张大福绑了起来，又从他家里搜到了一个唐代瓷器，正是很久之前曹员外书房丢失的。 眼看物证齐全，曹员外就把张大福送去县衙，可是张大福拒不承认盗窃二百两金子，县太爷一番拷打之下，张大福受不了皮肉之苦对盗窃罪行供认不讳。 县太爷将张大福收监，罚他去石厂做苦力。张三甲得知堂哥被抓，就向曹员外请辞，但是临走时向曹员外提了一个要求。他想到书房窗外的池塘里摘几朵莲花回家，因为母亲身体弱，大夫说莲花可以补气养生。 曹员外觉得张三甲非常有孝心，就让家丁带着他去池塘里采摘。片刻之后，张三甲拿到莲花离开了曹家。可是，没过几天，张三甲又来曹家讨要莲花。 因为张母前天突然晕倒，大夫说必须要找到莲花才可以救治。曹员外闻言心中想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三甲又是儿子的启蒙老师，采摘几个莲花又不是大事，就让张三甲直接去池塘里摘。 张三甲来到池边卷起裤脚就下水，他在池底胡乱摸了几下，发现了一包硌手的东西，他四处张望确定没人以后，就把包裹拾起藏在了怀里，随手采了几只莲花，就要离开曹府。 原来当日偷黄金的人是张三甲，他恰好路过书房，看见桌上放着金子，他随手拿起旁边的帕子将黄金包起，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情急之下就把黄金扔进了池塘里，然后跳窗逃走。 张三甲上一次下池塘采莲花就是为了拿走黄金，有护院在一边守着，他不敢拿走，只是确定了黄金的位置。这一次，旁边没人，他拿着黄金堂而皇之离开。 出了曹家大门，张三甲大步流星哼着小曲回家，这时，有一个小偷盯上了他。小偷以为张三甲从曹家出来，一定是有钱人。这一天是逢圩日 ，街上很多人。小偷趁机撞了一下张三甲，从他怀里偷走了黄金。 等张三甲反应过来才发现黄金被盗，他看见前方撞他之人形迹可疑，立刻知道此人就是小偷。于是，他大步追了上去。小偷知道被发现了，也撒开脚跑了起来。 此时，街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驾车之人是李员外的儿子，他佩戴者父亲送他的玉佩，驾着马车肆无忌惮的横行在街道上。没想到张三甲突然跑了出来，李少爷来不及减速，直接将李三甲撞到几米开外。  旁人上前查看，张三甲头颅处有个很深的血口，已经没了生机。李少爷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拦下送到了官府，李员外得知儿子闯祸赶紧到县衙疏通关系。 县太爷收了李员外的好处后，说道：“想要摆平此事不难，你大肆宣扬张三甲为救母亲去采药，不幸发生意外的故事。并出资让村民给张三甲修个“孝子牌坊”获取张家人的好意，让他们撤销对李少爷的状纸，我这里用“意外”结案，李少爷就可以脱罪了。” 李员外立刻找到了张家村的村长张阿公，向他透露县太爷会向朝廷保举为张三甲立一座“孝子牌坊”，这笔费用李员外愿意承担，并且会在张家村修建一座“三甲书院”，让众人都记住张三甲。 张阿公年近七旬，年轻时当过县尉，对于县衙里的门道很清楚。他深知就算追究李少爷的罪行对于张三甲的家庭都于事无补，于是他提出让李员外除了修建牌坊之外，每月给张三甲的母亲和爷爷一笔生活费，就当作是替张三甲养老送终，李员外欣然接受了条件。 古代人对于能立牌坊是看重的一件事情，张家村民听说要在村里修牌坊歌颂张三甲的孝心，村民觉得面上有光，将来自家子女婚娶都有面子。众人人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替张三甲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张三甲的墓地选在张家祖坟旁边，这是非常高的荣光了。 当天夜里，外面下着大雨，张阿公在家睡觉，院外传来了敲门声。张阿公披上外衣打开门，门外却没有人。这时，窗户边突然显出一个黑影，他开口说话道：“阿公，我不愿意立牌坊，你快阻止李员外。” 张阿公闻言一个机灵，听说话的声音像是张三甲。阿公往窗户边走了两步，他问道：“你是三甲吗？”窗户的黑影没有回答继续说道：“阿公，我在下面被欺负很的很惨。” 张阿公知道是张三甲头七回阳，他说道：“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会去吊丧时多烧一些金箔给你，到了下面手头宽裕一些，就没人欺负你了。” 这时，邻居家的黑狗突然出现，对着院墙叫了几声“汪汪”，黑影立马消失不见了。片刻之后，邻居王二牛挑着货柜回家，他看见张阿公站在门口，奇怪说道：“阿公，大晚上的还不睡啊。” 张阿公说道：“我刚才看见了张三甲，他告诉我在下面被人欺负。”说完之后，转身关上了门。王二牛回家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张氏。张氏闻言双手合十说道：“三甲兄弟真可怜。” 到了第二天，张三甲找阿公的事情传遍了村子，众人商议后，再给张三甲办个水陆会，让他在下面有体面。  下葬前一天，张阿公早起出门，昨日他见张三甲墓后有棵歪脖子树，树枝太长，怕它掉下来砸坏墓，于是带工具来修理一下。可是，他来到墓前大吃一惊，只见张三甲的刚做好的墓碑被人砸了一个大花脸，原本书写“孝子张三甲之墓”上的“孝子”两个字被凿的面目全非。 张阿公举目望去，周围一片荒凉。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阿公，你帮帮我，别让李员外给我立牌坊，下面的人知道后都嘲笑我。” 阿公背后一凉，这声音是张三甲的。阿公壮着胆子问道：“他们为何嘲笑你。”张三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其实偷了曹员外家的二百两黄金，出门的时候被李少爷撞死。可是，李员外害怕儿子受到惩罚，就谎称是意外，这才为我修牌坊。 下面的人知道后都认为像我这样的恶人可以修牌坊，觉得是很可笑的事情。他们还把我的墓碑“孝子”两个字砸毁，就是为了埋汰我。 张三甲越说越激动，声音变得很尖锐。可是张阿公却听出了端倪，前几天在夜里遂不及防听到男子说话声，就先入为主认为是张三甲，可是今天在这里再听此人说话，却不像是张三甲的声音，倒像是另外一个人，被抓去做苦力的张大福。 张阿公虽然已经七，可是身体非常硬朗，他从“五牲”里拿起一盘黄豆，当辨别“张三甲”说话的方向后，他连盘带黄豆扔了过去。只听见“哎呦”一声，一个黑影从灌木里捂着头转身逃跑。 张阿公马上喊道：“张大福别装神弄鬼了！”此人正如张阿公所料就是张大福，他的妻子花光积蓄买通看守，提前释放了张大福。 张大福回家之后，小舅子上门找到了他，他拿出一块帕子，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张大福。原来小舅子正是当日偷张三甲黄金的小偷，他回家后才发现这帕子里装着二百两黄金。 他看到帕子上有个曹字，忽然想起姐夫被诬陷偷曹家二百两黄金被抓去做苦力，这才想明白偷金之人是张三甲。 他得知张大福被释放立马跑来，张大福被抓去做苦力之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舅子提议平分黄金，可是张大福不同意，他担心将来子女婚娶，对方认为长辈是个小偷，谁还愿意来提亲？ 因此张大福决定去洗刷冤屈，第一件事就是阻止立“孝子牌坊”，牌坊立起来后，说明朝廷已经认可张三甲是孝子，想要再翻案难上加难，张大福这才假装是张三甲欺骗张阿公。  张阿公明白事情原委后，他让张大福把村民叫来祠堂，然后当众做了一个决定，他说道：“张三甲的孝子牌坊，不立了，他不配。” 众人闻言非常惊讶，张三甲的爷爷说道：“凭啥不给我娃立？你不说个明白来，我这个老瞎子和你没完。”张阿公带众人来到张三甲家里，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是装他往日入户偷盗还未销赃的赃物。 张阿公就把张三甲学了扒窃术，买秀才功名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说道：“他不是一个好榜样，这样的人不值得后人学习。如果这个牌坊立了，会让做好事的人寒心。” 此时，新任县太爷知道张三甲的事情后，将李少爷收监，前任县太爷也被追究了责任。唯有曹员外最吃味，因为盗窃案破了，可是失窃的二百两黄金下落不明。 其实，这笔钱张大福交给张阿公了，然后阿公又给张三甲的母亲。他称这钱是“画舫的主人，赔偿张三甲父亲落水身亡的抚恤银。” 张大福后来才得知，当年撞翻张三甲父亲渡船的画舫主人就是曹员外，发生意外后，曹员外买通县衙的人做伪证，说是张三甲的父亲失误才翻船，事后一文钱都没有赔偿。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写在最后： 俗话说：做人若不善，难于人处之。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的结局，都是他们曾经种下的因果。 张三甲是个可悲的人物，他有想改过自新，可是家中没有经济来源。为了生活，他最后又走上歧路。这就是曹员外种下的恶，如果他可以赔偿一些银子，也许可以改变张三甲的一生。 苍蝇不叮无缝蛋，张大福没有职业道德，盗窃雇主家的东西，这才被误会成偷黄金的贼。如果他能洁身自好，自然不会遭受平白无故的冤屈，有因必有果，他受到了惩罚，最终改过了自心。 这故事里曹员外害惨了张家父子，虽然他没有受到惩罚。可是他的儿子曹金旺是张三甲的学生，学的是张三甲投机取巧的一面，想必将来也会是个败家子，这才是本故事最后的彩蛋。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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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蓝色天空309 > 《明代奇案(小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