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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万历年间，北方大旱，连续三个月没有下雨。昌平县刘家庄外的老槐树下，有一口老井，它是目前方圆百里唯一有水的井。 老槐树这块空地夹在两村之间，平常供两村共同祈福的地方。老槐树有三人环抱那么粗，在它的旁边就是老井，因此树根早就穿破井壁，影响了平日里村民用水，很早就用石板封住了，两个村各自打了新井。  可是这一年连续三个月没下雨，地下水位下降，村子里的井都干涸了。他们只好重新打开老井取水，两个村加起来有二百号人，生活和灌溉水都靠这口井，因此为了这口井，两村的矛盾日益激化。 在离此处不远的山丘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叫刘三乙，女的叫赵金姑，二人青梅竹马，早已定下婚约，赵金姑及笄便可出嫁。可因两姓争夺水源，各自家族老死不相往来了。 两人本在此处相会，没想到遇见了两村械斗，各村的领头人又都是二人的父亲，赵姓族长赵福，刘姓族长刘贵。二人曾经亲如兄弟，如今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家人一个月前，强占了水井后，就不让刘家人白天用水。原因是老水井的水位在下降，刘家庄的人口又比赵家人多，用水量自然也就多，因此赵家人不愿意了。 刚开始只准许刘家人晚上用水，可是几天之后，赵家人又变卦，彻底不让刘家人用水了。如今没水，就是断了命，刘家人自然奋起反抗，这才有了这场械斗。 两姓械斗非死即伤，刘三乙赶紧跑下山去，让双方停手，赵金姑紧随其后。山下众人闻言都看向刘三乙二人，赵福见女儿也在，吹胡子瞪眼说道：“你这丫头又偷跑出来见刘三乙？我说过了，你就是嫁给乞丐也不能嫁姓刘的人。” 刘三乙闻言，脸色苍白，他说道：“赵伯父，我与金姑两情相悦，求您成全。”赵福厉声道：“你如果能让刘家人不来抢水井，我就把金姑许配给你，否则你休想娶我女儿。” 刘贵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骂道：“赵老汉真是小人竟然要挟后辈？我告诉你，我儿子就是打光棍了，我也不会让他娶你女儿的。” 于是，赵福让儿子把赵金姑拖回家，刘三乙上前阻拦，被推倒在地，眼看两村又要打起来，刘三乙把心一横，张开双手说道：“大家都住手，赵伯父给我十天时间。如果我打出新井，您就让金姑嫁给我。如果打不出新井，我终身不娶。但是在此期间，您得让刘家庄也得用这口老井。” 赵福继续说道：“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来的话得算数。这十天你们想用水也行，但是你们得答应打出的新井不出水，以后都不能来取老井的水。”  刘家人闻言大骂赵福卑鄙，村民们向族长刘贵说道：“族长，咱不能答应啊，横竖庄稼没水活不下去，不如现在和赵家庄打一架，抢了水井再说。” 刘三乙见父亲犹豫不决，他上前劝说道：“我争取了十天时间，庄稼就可以多灌溉十天。我们有足够时间找到合适的位置重新打口新井。” 刘三乙敢信誓旦旦保证打出新井，归功于他前几日遇到一个老翁。那一天，刘三乙像往常一样去书院读书，行至半道看到一个老翁晕倒在路边上。 刘三乙心地善良，他将老翁扶到阴凉处，又将随身的书袋倒了一些水给老翁喝。不一会儿，老翁悠然醒来。 老翁自称叫袁阿公，他是一位周易先生。他受好友邀请去看一处吉地，不曾想天气太热，他中暑晕倒。这是一条直道，路上常有马车飞驰，稍有不慎就会碾压老翁，幸而被刘三乙所救。 二人坐在树下闲聊，刘三乙情不自禁就被袁阿公的博学多才折服，他试着问了一下袁阿公对勘测水井是否有涉足？袁阿公笑道：“看山势，探水运而已，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于是，刘三乙就把赵刘两家因为争水的事情说了出来。袁阿公捻着胡须说道：“原来如此，小友随我走一趟刘家庄，我帮你看看是否有合适打水井的地方。” 刘三乙心喜，就带着袁阿公到庄子里走了一圈。最后，二人在一处周边是坟包的地方停了下来。袁阿公拿出罗盘看了一下山势，然后说道：“此处有一个水穴，适合做水井。” 刘三乙反复看了一下四周非常荒凉，四处都是露在地上的碎石，唯有脚下才有杂草。他疑惑问道：“阿公这里能有水吗？”袁阿公神秘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说完就向刘三乙告辞离开。 刘三乙心中还是很怀疑，就没有把这件事和任何人提起。如今骑虎难下，他许下十天打出新井，这才想起袁阿公带他去的那片荒地，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 刘三乙是刘家村唯一的秀才，古人又对读书人很尊敬，见他发话打新井，村里自发的组织了一支打井队伍听候刘三乙的差遣。  他们跟着刘三乙来到刘家庄后面的荒地，这里是一处几百年前的乱坟包，加上周围不适合种植和居住，一直都荒着。刘三乙拿着铁锹在杂草上画了一道印子，村民便开始向下挖土。 时间一天天过去，水井的深度已经挖到了三十米，虽然土壤开始变得湿润，但是就没见到水出来。刘三乙日夜煎熬守在井边，他心中的压力最大，已经满嘴是泡。假如判断错误，不仅娶不了心爱的女子，全村取水的希望也熄灭，等待他的就是两村之间的血斗。 赵刘两个庄子的村民都跑来围观，有些年岁大的，看到挖出来的泥土湿湿的，他们也认为此处定是有水源，可是不知何故就是不见井里有水出。 此时，村里就开始传言新井打偏了，刘三乙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是否真是将泉眼打偏了？可是眼看与赵家庄宇约定的期限只剩两天了，重新打新井时间来不及了。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口井就一定能出水。 过了两天，新井已经打到五十米了，再也没人敢再往下挖了，井壁防护已经是极限，再往下挖就有塌井的危险。村民们心里也非常疑惑，为什么新打的井还不出水。这一天是最后期限，赵家庄已经安排人手开始看守老井了。 刘家庄的村民聚在祠堂前闹哄哄的，他们手里都拿着农具，嘴里扬言要抢水井。刘贵满脸焦急的等着儿子传来的消息，可是眼看还不剩两刻钟期限就满了。 刘三乙垂头丧气地坐在井边，他痴呆的看着漆黑一片的井底。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友，快让村民去请钟馗法像来。”说话的人正是袁阿公。 刘三乙闻言起身，他张口想说话，却被袁阿公伸手阻拦，他说道：“你快去把村民叫到井边，以防他们和赵家庄发生械斗，你再去找来钟馗法像，我自有办法让水井出水。” 刘三乙不敢停留马上跑去祠堂，告诉村民有一个高人来村里，他有办法让新井出水。村民闻言很是高兴，他们都陆续去了新井旁一探究竟。 他们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身穿儒服的老翁身背桃木剑站在井边，山风吹来，让老翁的袖口飞舞，看起来真是仙风道骨，让村民心里折服。  袁阿公见众人到齐，他说道：“此处本是水穴，奈何此处渺无人烟。因此，让大家来这里，就是增加此处生机。并请来钟馗法像驱赶盘踞此处的魑魅（念chi mei），大家听我号令，盘腿坐下。” 村民闻言相继坐下，袁阿公示意刘三乙举着钟馗法像到井边，然后袁阿公嘴里振振有词说了一些话，然后他从袖口扔了些东西到井底，这一幕村民不曾发现，但是却被刘三乙看到了。 做完这一切，袁阿公也盘腿坐下。就这样现场非常安静，片刻之后就听见鼾声如雷，村民闭眼睡去。一夜无话，五更天之后，东方显出鱼肚白，有村民大胆起身走到井边。 他把头向下一探，就看见倒影，他惊喜地大呼小叫：“井里有水了，井里有水了。众人闻言都争先恐后的前去观看，果然看见了倒影。 村民都聚在袁阿公身旁道谢，袁阿公笑着说道：“此井出水都是诸位的功劳与我无关，但是老朽说一句话提醒诸位。”族长刘贵让众人安静下来。 袁阿公郑重其事说：“此处的魑魅只是暂时被我请来的钟馗赶走，但是，你们和赵家庄再因抢水发生争执产生怨气，这魑魅就会吸收怨气，再回来占了水穴，到时候此井又将没水。如果两村可以和平相处，这井水就会源源不断而来。” 村民互相点头，族长刘贵保证不会和赵家庄起冲突，并扬言欢迎赵家庄的人来新井取水。赵福听说以后，心里很羞愧，亲自找到刘贵向他道歉。 刘贵原谅了他，二人和好如初，为了喜上加喜，定下了儿子和女儿的婚期。此时，刘三乙正在送袁阿公离开，他一路上沉默不语，心中为一件事担心。 两人走到村口，袁阿公笑着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往井里扔了什么？还有这口井里的水是不是障眼法？”刘三乙闻言脸上一红，羞愧的向袁阿公作揖。 于是，袁阿公就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他得知刘三乙许下了十天打新井的承诺，为了报刘三乙救命之恩，他决定出手帮刘三乙。 这十天里袁阿公都在暗处观察，到了第十天还没有看到新井出水这才出身营救。他支开刘三乙，让他去找村民，并拿钟馗法像，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来是不让赵刘两村打架，二来是他要挖泥鳅。 古人对周易先生很信赖，于是听从袁阿公的指令在井边静坐，就是为了让村民平息心中怒火，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让刘三乙举起钟馗法像，制造神秘色让众人信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将抓来的泥鳅丢入水井。泥鳅受到惊吓就会钻进土里，而水井不出水，正是因为水眼被泥土堵住，在泥鳅的作用下，细小的水眼被一个个疏通，自然水井就有水了。 袁阿公嘱咐村民不要发生争执，否则会产生魑魅的话也是假的，他知道老井的水位在下降，已经有干枯的态势。赵家人势必要来刘家庄讨水，两家人又会因抢水源发生械斗。为了两村和平相处，袁阿公这才撒谎。  刘三乙听完之后，才知道袁阿公的良苦用心，向他郑重执君子礼道谢。大槐树下，一老一少，两人互相作揖，影子拉得很长，它们在大槐树下相交，诚如君子相交不欺我也。 写在最后：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刘三乙心善救下昏倒路旁的袁阿公，正所谓好人有好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袁阿公为刘三乙指点迷津，找到新井位置，不仅帮他解决村民争水问题，还帮他娶到了心爱的女子。 “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回”，古人把庄稼地看得比命重要，袁阿公深知这一点，他悲悯众人，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救了几百号人，真是大智如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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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蓝色天空309 > 《明代奇案(小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