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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阵子看的《你好，李焕英》里，有个细节颇值得玩味。贾玲千方百计地想改变李焕英的命运，拼命撮合李焕英和沈光林在一起。在得知李焕英和贾文田悄悄领证的时候，贾玲着急了，让李焕英赶紧去离婚，贾玲和李焕英在争执中，不小心把结婚证撕碎了。 李焕英说，“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呢，我对自己的人生真的挺满意的。” 这个细节其实含有特别丰富的隐喻。我忍不住在想啊，要是李焕英真的对人生那么满意的话，贾玲怎么会拼命阻止李焕英嫁给贾文田呢？ 在贾玲眼里，李焕英如果过得非常幸福的话，贾玲怎么可能会拼命撮合妈妈和别人在一起呢？ 如果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对自己妈妈最想说的话，大概是，“不要嫁给我爸……去过更好的人生”吧。正如知乎高赞那个帖子一样。 那个帖子之所以引起那么多人的共鸣，大概是因为在全社会母职普遍过于繁重辛劳的情况下，大家都觉得，要不是嫁给了父亲，母亲的人生原本会更好的。 前两天恰巧看了一篇文章——《婚后30年也没发现爱》，因为对丈夫多年忽视她的不满，作者的母亲退休后的一天故意手机关机，玩起了“失踪”，就为了看看丈夫会不会着急找她。 这种看似傻气任性的行为背后的原因，却让人唏嘘。人总是在细枝末节中拼命寻找被爱的痕迹，想证明自己是被爱的，为多年婚姻的合理性佐证，旁人看着却只觉得悲哀。 在我们父辈的多数婚姻里，一般都有着主外、对家务事甩手掌柜却被视为家庭主角的父亲，还有着任劳任怨、承担诸多却依然被认为是家庭配角的母亲。那么他们之间有爱吗？男性有感念女性的付出吗？ 2 上一代的女性因为围绕着灶台和孩子转，没有时间像男人那样出去喝酒吹牛侃大山，她们的社交圈比较狭小，加之她们心思比较细腻，在忙碌于家庭、孩子之外，她们渴求来自丈夫的关怀和肯定。而男人呢，一方面觉得妻子的职责就是家务孩子孝敬老人，另一方面却吝于表达自己对于妻子为家庭付出的肯定。 这种相处模式太熟悉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街坊邻居们，好像大多是这样的——一方不懂怎么去爱或者不想表达爱意，也不会表达爱；另一方执着地去索求和证明爱。 令女性们不甘心的，并不是她们对家庭生活付出得比较多，而是她们的付出没有被看见、被肯定，甚至被视为理所当然。 比如，大家看到一个孩子脸上脏或者衣服不干净，只会问ta，“你妈妈是怎么带你的？”没有人会问，“你爸爸是怎么带你的？” 比如，在我们那边，婚丧嫁娶需要帮忙时，女人到亲戚家去帮忙，是需要帮忙洗碗洗菜这种活儿，而男人的帮忙，大多是去泡茶、聚人气，甚至是凑人数打麻将。 在我们家，在我们姐妹成长的过程中，我爸几乎是缺席的。但是人家称呼我妈也是叫她“xx（我爸名字）嫂”，是的，结婚后，很多女人连名字都没有了。 我对于家庭的感觉全是我妈一天到晚在忙忙碌碌。买菜、洗衣、做饭、洗碗、拖地……家务劳动是西西弗斯推的石头，每天固定会从山上滚落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妈妈则在西西弗斯的家务活里，一点点地变老。在我印象里，只要在家，我妈竟然没有一天是不用干家务活儿的。 我爸以前在养虾池的时候，我爷爷突发中风，晚上需要人陪护，也是我妈去。每个月爷爷需要拿降压药，也是我妈去。我以前以为是因为我爸不在家的缘故，所以他的缺位显得合理。 现在我爸在家了，去年年底我妈跟我到福州去的第二天早上，我奶奶意外摔倒骨折了，我爸就无数个电话打过来，催我妈赶紧回家，全然不顾我妈多少年没出门去放松了。第二天我妈赶回去，连续好几夜去医院陪床照顾我奶奶。而我爸看到我妈回家，也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将照顾我奶奶这个事让渡到我妈身上去。我奶奶住院十几天，我爸几个兄弟，几乎没在医院陪床过。 3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我妈虽是社会意义上的家庭配角，却实际上是“家庭顶梁柱”一角，带爷爷去看医生、交社保、双方亲戚家迎来送往、房子重新装修、社会上各种人情往来、孩子开家长会……家里大大小小的琐碎全部落到妈妈一个人身上。或许，妈妈也觉得自己就该承担起家庭的全部林林种种。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次我高中时需要开家长会，因为妈妈夏天都在做花蛤生意，而爸爸的虾池所在镇离我的高中比较近，我妈就让我爸去给我开家长会。家长会上，班主任要求家长填一下孩子的个人信息，而我爸，居然不知道我读高几了。 是的，那么多年，我爸没有问过一句我的学习，他甚至不知道我读高几。 即使以前我爸还在家开饭店的时候，每每家长会都是我妈去，因为那时候家长会经常夹杂着交晚自习费用的通知。我妈怕我爸在家长会上牢骚或者抱怨，我妈生怕老师听见会不高兴，导致对我们不上心。 但是，我妈这么多年对家庭的付出，在我爸眼里就是理所当然。我爸在家洗个碗是要邀功的，“看我多么勤劳，我帮你洗了碗！”我爸觉得家务活是我妈一个人的事情和义务，于是我爸偶尔的付出，便被自己定义为帮忙。帮忙嘛，是情分；义务嘛，是本分。 我爸是家里的老大，也许骨子里是受了长兄如父的传统思想影响，也许是我爸的价值观就是“谁弱谁有理”，我爸觉得自己对兄弟是需要尽到仿若父亲的义务的。很多次在金钱处理上，他没有摆好自己的小家庭和大家庭之间的界限。在他无底线地帮助自己兄弟的时候，其实没有考虑过我妈的感受和意见。换句话说，他在很多时候，将我妈排在了价值序列的末端。 我爸对我妈最温情的时候，应该是2017年我妈车祸住院的那阶段。那时候，我爸才终于意识到，我妈是个躺在床上虚弱到需要被他照顾的人。 等我妈出院没多久，我爸也恢复了以前和我妈的相处模式。现在我妈依然每日忙碌于家务和孙辈，而我爸呢，每天就是出门侃大山，晚上回家看电视看到凌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我爸经常是早餐午餐一起吃，吃完饭继续出门呼朋唤友侃大山。当然，我爸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 唔，值得一提的是，我爸在我妈生完仨孩子以后，因为计生抓得很严，计生办一直催我爸妈要有个人去结扎。我妈这辈子啥都不怕，就是怕疼，在我妈怕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我爸主动去结扎了。这个应该是可以算是我爸主动付出的高光时刻了吧。虽然，男性结扎的风险本来就小于女性，虽然，节育原本就是夫妻俩共同的事，但是，在当时普遍女性结扎或放环来节育的情况下，我妈提到这个还是蛮感动的。 上一辈人的婚姻生活，很多就是石头里找糖吧。女性在漫长的付出里被忽视，不被看见，却在偶有的一丝温暖中去感觉被爱。 母亲们终其一生在石头里找糖，并为偶然发现的一小颗糖，说服自己婚姻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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